她放下酒杯,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冯·赫斯勒男爵吗?”
“……是的,夏小姐。”
“帮我约一下西盟开发者联盟的轮值主席。”夏清韵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他,龙国有一份,能让他拒绝【普罗米修斯】的礼物,要送给他。”
“现在,”她看着窗外璀璨的巴黎夜景,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
江省,夜幕低垂。
冯不平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九州文娱总部大厦。
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开发,让他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服务器,嗡嗡作响,急需一次彻底的“格式化”。
他没有回家,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公司附近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有一家没有招牌的爵士酒吧,名叫“蓝调”。
这里,是他的“精神避难所”。
推开厚重的木门,慵懒的萨克斯旋律,混合着威士忌的醇香,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冯不平径直走到吧台最熟悉的角落坐下,对酒保比了个手势。
“老样子。”
一杯加冰的“山崎18年”,很快被推到他面前。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他需要放空。
他需要把脑子里那些奔腾咆哮的代码、那些光怪陆离的神魔,都暂时清出去。
就在他准备再要一杯时,一个身影,在他身边悄然坐下。
“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独特的东欧口音,用流利的英语问道。
冯不平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他讨厌在“避难所”里被打扰。
他头也没抬,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
“自己点。”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用后背告诉对方“请勿打扰”。
“谢谢。”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退缩,反而带着一丝轻笑,
“不过,我点的酒,可能有点特别。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女人转向酒保,用同样流利的中文,说出了一个让冯不平动作猛地一僵的名字。
“一杯,‘Stalker’s Shadow’(潜行者之影)。”
冯不平的身体,僵住了。
“潜行者之影”?
那不是一款酒。
那是一款极其小众、极其硬核、诞生于十几年前乌克兰的废土生存游戏《S.T.A.L.K.E.R.》里,一种虚拟的、用变异体眼球酿造的“伏特加”!
这款游戏,因为其极致的真实感、压抑的氛围和对人性的深刻探讨,被冯不平奉为“神作”,是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但在国内,知道这款游戏的人,寥寥无几。
更别说,知道里面这种彩蛋级别的“私酿酒”了。
冯不平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他终于看清了身边这个女人的脸。
金色的长发,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她的眼眸,是深邃的湖蓝色,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和好奇,看着他。
她的美,极具侵略性,但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又中和了这份美艳,让她多了一丝属于艺术家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
“你也……玩《潜行者》?”
“玩?”女人笑了,那笑容,如同切尔诺贝利冬日里,唯一的阳光,
“那不仅仅是游戏。那是我的……故乡。”
“我叫妮娜。”她主动伸出手,“一个……不入流的独立游戏开发者。”
冯不平的心,猛地一跳。
他握住了那只手,柔软,却带着一丝冰凉。
“冯不平。”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妮娜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不加掩饰的崇拜,
“《悟空》的制作人。我看了你们的PV,在GGDC的现场。”
她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最终,她用了一个词。
“那是……神迹。”
“同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冯不平的心底炸响。
他那颗因为常年不被理解而变得坚硬、孤僻的心,在这一刻,被精准地,戳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那个能听懂他“疯言疯语”的……同类。
“那不是神迹。”冯不平的声音,不再冰冷,“那只是……开始。”
妮娜的眼睛,更亮了。
两人就这么,在吧台前,聊了起来。
从《潜行者》的A-Life系统,聊到《废都》的叙事哲学,再聊到《神界:原罪2》的CRPG复兴……
冯不平震惊地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对游戏的理解,竟然与自己,完全在同一个频道!
她不谈商业,不谈市场,不谈流水。
她只谈艺术,谈体验,谈那些真正能触动灵魂的东西。
冯不平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十年的孤独旅人,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绿洲。
“其实……”在聊到兴起时,妮娜的脸上,却突然闪过一丝黯然。
“我……也在做一款游戏。”她打开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游戏的Demo。
那是一个,画风极其诡异、充满了克苏鲁风格的解谜游戏。
玩家扮演一个失去记忆的侦探,在一座被永恒的雨水和雾气笼罩的、不断变换结构的城市里,追寻真相。
游戏的玩法,冯不平从未见过。
它引入了一个“逻辑污染”的概念。玩家每一次错误的推理,都会让游戏世界,变得更加扭曲和疯狂。
“这个……这个创意!”冯不平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太天才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只是……一个梦。”妮娜的眼神,有些迷离,“一个,关于真相会杀死人的梦。”
她关掉手机,苦笑了一下。
“可惜,也只能是一个梦了。”
“为什么?”冯不平急切地问道。
“因为,我只是一个美术,自己只会逆炼代码。”妮娜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能构建出这个疯狂的世界,但我……写不出能支撑它运转的代码。我的团队很小,我们最好的程序员,
也无法解决‘逻辑污染’和‘场景实时重构’这两个核心的技术难题。”
冯不平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里,流露出的、对梦想无能为力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