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农历六月下旬,北方已经开始变得凉爽,而位于江南的秣陵,却仍处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午后的阳光刺目而沉闷,空气中没一丝微风。
秣陵城头的旌旗低垂着,如同一个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空气黏稠如同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那不可语冰的蝉,也没有发出鸣叫之声。
吴公府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后院的书房之中,孙权斜躺在竹椅上,双目微闭,身边几个美婢正在轻摇着羽扇,给他扇风解暑。
孙权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这一段时间,王通境内到处都在调兵遣将,气氛非常紧张,这让孙权感到很是忧心。
虽然,陆逊的“五保”之策极其高明,而且实施得也还算顺利,但孙权还是感觉到了来自王通的巨大压力,乃至于,最近几乎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
正闭目思索间。
勿听亲随来报:“长史诸葛瑾求见。”
“让他进来吧!”
孙权一边说,一边坐直了身子。为了维护上位者的形象,还伸出双手正了正头上的官帽。
很快,诸葛瑾就在亲随的带领下,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孙权后,便拱手行了一礼道:“乾公王通派使者送来书信。”
说罢,便将一封书信呈给孙权。
“王通的书信?”
孙权微一错愕,伸手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的是:
“孙权小儿如晤:吾乃乾公王通是也!今亲率八十万大军南下,旌旗蔽日,战船遮江,此等景象,谅你也有所耳闻!
吾本不愿与你多做纠缠,然你盘踞江东,亦为一方之雄。遂降尊纡贵,跟你唠叨几句。
本公之兵力众多,如同那滔滔长江之水,连绵不绝;你那江东之地,不过弹丸一粒,若与吾对抗,恰似以卵击石!
吾知你非无能之辈,麾下亦有几员良将,然在吾看来,不过是想要螳臂当车!
若识时务,早早归降本公,本公绝不会亏待于你。必赐你良田美女,让你为一富家翁。比之苦守江东,徒增伤亡,更胜百倍。
若能如此,则天下早定,亦江东百姓之幸,实顺应天命之举!”
孙权一口气看完,心中暗惊。
又问:“王通的军队到了哪里?”
“回禀主公。”
诸葛瑾道:“刚接到细作来报,王通亲率数十万大军,已到徐州广陵境内。其先锋大将张辽,率一万人马,已到逍遥津!”
“竟来得如此之快!”
孙权微微一怔,赶紧说道:“速召文武官员在大堂议事。”
……
没多久,吴公府的属官员们就都来到了大堂。
其中文官较多,包括:张昭、张纮、鲁肃、诸葛瑾、陆逊、陆绩、虞翻、薛综、严畯、程秉?等十余人
武将则只有程普、吕范、朱治数人。
其它武将都在军中,没有参与这样的会议。周瑜也还在历阳濡须口训练水师,并没有赶过来。
……
在大家都来了之后,孙权命人将王通的书信传示于众人。
众人看罢书信,皆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张昭才走出队列,试探着问道:“主公尊意如何?”
孙权道:“未有定论,不知先生有何见解?”
“回禀主公。”
张昭拱了拱手道:“王通大势已成,大汉十三州已据其八 ,又新得东北辽州和韩州。治下人口多达两千五百多万,带甲之士超过百万。其赫赫威势,恐非我江东能比。
北方水师进驻广陵之后,长江之险,已与我江东共之。下官觉得,其势难挡,不如降之,为万安之策。”
众人闻言,纷纷附议。
孙权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张昭见状,又道:
“主公不必疑虑,且看此前王通所获诸侯,公孙瓒、袁熙、吕布、刘表、公孙度等人,皆得王通善待。主公若降,也必可无虞,江东六郡亦得免战乱。”
孙权闻言,脸色铁青。
恰逢尿急,起身走入后堂,出门向右,左拐左拐再左拐。
快到茅厕时,发现陆逊也跟在后面,遂问陆逊:“恰才众人所言,伯言以为如何?”
陆逊道:“众人皆可降王通,惟主公不可降王通。如下官降王通,授官不低于太守或郡丞。若主公降之,则生死难料。纵不至死,亦荣光尽失,终生难出城门一步。”
孙权闻言,没有作声。
这段话,正好说中了孙权心事。但孙权又担心王通势大,难以抵挡。所以,还是难以决断。
陆逊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
再次回到大堂时,又有人劝孙权投降。
恰在此时,有亲随来报:“周都督从濡须口回来了,正在门外求见。”
孙权忙令周瑜入内。
少顷,周瑜大步而入。孙权将王通书信传示于周瑜。周瑜看完书信,又扫了一眼堂中众人,顿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遂冷冷一笑,对孙权抱拳行礼道:
“末将得知王通大军南下,便星夜赶回秣陵与主公共商大事。身后黄盖将军,正率水师八万,战船两千余艘,急急赶来,明日一早便可到达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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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江东水师,足可与王通一战!
况且,陆伯言“五保”之策已经生效。曹操屯兵六万于潼关,屯兵十万于武关;刘备屯兵十万于白帝城,交州士燮之弟士武,亦率数万大军来援。
那王通兵力虽众,但是,至少有三十万兵力会被曹操和刘备所牵制,真正能用来与江东作战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如此形势,大有可为,吾等又岂可轻言放弃。况兰陵笑笑生之作,辱及主公父兄及母亲,主公怎可不报此仇?”
孙权闻言,终于下定了决心。
遂拔出剑来,用力砍向跟前的桌子,将桌子一角砍飞。然后,弃剑于地,对众人道:“有再敢言降者,如同此桌!”
张昭等人见状,都不敢再出声。
……
散会之后,孙权将周瑜请到书房,问周瑜道:“当如何应战?”
“回禀主公。”
周瑜笑道:“用兵之道,岂可只守不攻,被动挨打。此时,王通必以为我江东在其威势之下,只敢防守,不敢主动进攻。
我若派出一支船队,主动出击,夺下鹰游岛,再从徐州东海岸登陆徐州腹地,必能打王通一个措手不及!”
孙权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
遂对周瑜道:“论及用兵,周兄远胜于我。如何作战,周兄可自行决定。”
“谢主公!”
周瑜向孙权深施一礼,告辞而去。
……
当天晚上,星月当空。
秣陵水寨的寨门悄悄打开,一支拥有数百艘战船的船队,悄悄驶出寨外。
然后,顺流而下。
没多久,便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