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红烛摇曳,暖如温室,入口处两个火盆散发着融融热意。
林知夏知道,暗中仍有人窥视。
她故作气愤地去解头上沉重的凤冠,这东西逃跑的时候绝对是个大累赘。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解下,她赌气似的将它摔在地上,佯装发泄般往上一蹲。
进屋时她观察过,对方监视只能透过旁边的窗户。
她蹲下时,刚好是背对这个方向。
趁着“生闷气”的功夫,她将药粉取了出来,藏在袖中,然后才故作别扭的又将凤冠拾起,拂去上面的灰尘。
这前后矛盾的动作,惹得暗处的监视者嗤笑一声。
再看到林知夏用合卺葫芦去倒水喝,也不觉得奇怪了。
暗卫放松的时候,林知夏已趁着倒水的间隙,将怀中毒粉悄然倾入另一只合卺葫芦内。
药粉瞬间融入葫芦内壁残留的水气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安然坐回床边,试着凝神静气,等待着这场关乎生死的博弈。
隐在屋檐上的江成如坐针毡。
远远地看到林知夏被侮辱搜身,他心如刀绞,胸腔的怒火已呈鼎沸之势。
下方宴厅内,因为没有女眷,武夫们肆无忌惮,口中的秽语越发不堪。
楚亦被撩拨得心旌摇曳,频频望向新房,脑海中勾勒出林知夏身着红装的模样,早已心痒难耐。
“干事心急了,用不用喝两杯鹿茸酒,免得在嫂子面前丢了份,以后抬不起头!”
众人笑作一团,楚亦又被灌了半坛子酒,这才摇摇晃晃地从宴厅出来。
他穿过前院,绕过月洞门,当宴厅的喧嚣被隔绝的瞬间,摇晃的步子立即变得稳健有力。
眼中锐利光芒四射,哪还有半分醉意!
江成敛了鼻息,对方这般谨慎,今晚必是场硬仗。
楚亦走到新房前,这里其实是蔡府的客院,被临时改造成新房。
暗卫现身,将林知夏进新房后的举动一一禀明。
楚亦微微颔首,暗卫随即退下。
他站在门前,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襟,才推门走入。
烛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和那双在暗影中尤显幽深的眸子。
他目光扫过林知夏,那份带着审视的占有欲毫不掩饰,嘴角噙着一丝看似从容,实则掌控一切的浅笑。
林知夏盖头已掀,凤冠已除,她抬眸,对上楚亦那满是侵略的目光。
“这般心急。”楚亦低沉的声音滑入死寂,踱步走近,门在身后悄然合拢。
“盖头可不是我自己掀的。”
林知夏轻哼,语气里残留着一丝对搜身的不满,淡得如同已然认命。
楚亦轻笑,并未在意她的微词,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她精心修饰却略有僵硬的脸庞,最终落在桌上的合卺葫芦上。
“仪式不能省。”
他口中这般说着,却在即将拿起那对合卺葫芦时动作一顿,转而看向林知夏。
林知夏心脏骤然缩紧。
“可我有些等不及了。”楚亦声音低沉,不再理会那对合卺葫芦,径直朝林知夏走来。
林知夏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失望,看来这合卺酒喝不成了。
楚亦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他俯身,双臂撑在她身侧的床架上,将林知夏困在方寸之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鬓角。
“夫人....”他低声呢喃,气息灼热地喷在林知夏敏感的耳廓上。
就是此刻!
林知夏在楚亦气息靠近的瞬间,极其微小地侧了一下头,将涂抹了剧毒的耳垂和耳尖,迎向对方俯下的唇舌。
烛火映照着她的侧颜,还有脸颊处的那抹腮红,像极了未经人事的羞赧。
楚亦眼中**升至顶点。
就在他舌尖不经意的掠过那微凉柔嫩的耳垂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苦麻感,瞬间像冰针般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楚亦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瞬间退去,随之涌上来的是刻入骨髓的记忆——毒!
他幼年被师父当作药人,尝遍百毒的噩梦般经历瞬间被唤醒!
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思考,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对方哪里弄的毒药,身体已急速后弹!
与此同时,林知夏蓄势待发的手已经狠狠抓向床边沉重的黄铜灯座。
这是她计划的最后一搏:制造巨响,向外传递信号!
“贱人!”楚亦低吼出声,他后退的脚尚未站稳,眼风已扫到林知夏的动作。
他来不及惩罚对方,手快如闪电凌空一抓。
沉重的铜灯底座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攥住!林知夏只觉得虎口剧痛,灯座瞬间脱手。
然而,这并未结束,楚亦在抓住灯座的刹那,借着力道顺势将那黄铜物件砸向林知夏。
林知夏眼疾脚快,身子向后一倒,双脚抬高,将那铜灯底座踢向窗户。
“砰!”一声闷响!
角度不对,那铜灯座仅砸向墙壁,窗户未伤分毫。
林知夏来不及懊恼,因为楚亦已挟风雷之势欺近,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我就不信,你全身都涂了毒!”
楚亦彻底被激怒了,“刺啦”一声,华贵的婚服被撕成两半。
林知夏奋力挣扎,双脚猛踹其腰腹,却被楚亦的另一只手频频格挡。
窒息感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就在她气息将绝之际,楚亦突然觉得口中发苦,舌根变得僵硬。
他猛地将林知夏甩向里侧坚硬的墙壁,自己大步走到桌边,抄起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咕噜噜”在口中反复漱口再吐掉。
林知夏撞到墙臂反弹落地,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抚着脖子艰难呼吸。
看到床边滚落的铜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扑过去。
她的目标仍然是象征着生路的窗子。
当沉重的灯座狠狠砸在窗棂之上,木屑飞溅,那象征着喜庆的大红“囍”字被撕裂!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院中冰冷的气息,从破开的窗洞倒灌而入!
见楚亦大步逼近,她缩进床榻边的角落里,嘴里说道:
“你就不怕我在茶水里也下了毒!”
刚说完,林知夏就忍不住剧烈咳嗽着,眼底竟生出丝丝笑意。
只因她已经从洞开的窗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