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静姝坐在马车边上,低着头,长发散落,遮掩住那晦暗的神色,原本白皙的手被沾染上血迹,紧紧攥住沿边。
她唇线紧抿,下颌绷得紧紧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方才离开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话。
桧烟驾驶着马车,一张脸被浓烟熏得黑乎乎的,直到听不见后面的声音,她悬在嗓子眼的心算是能下去了。
千录感觉到速度没这么急促后,立马掀开帘子,探出头,小声道:“恩人,桧烟姐姐。”
高静姝转头看去,发现她的右边又红又肿,印着一个巴掌印,配上她这副怯弱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已经没事了,进去休息吧。”
千录乖巧地点了下头,眼底还残留着对刚刚发生的惊恐。
她正要缩回去,忽然惊觉高静姝脸上染着血迹,伸手用衣袖替她抹去。
高静姝一愣,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在此时得到短暂的平静。
原本因为杀人而头皮发麻,浑身颤栗的反应,也得到了些许地缓解。
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勾,淡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而且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还报了仇,应该高兴才对。”
“女公子说的对。”桧烟附和道。
马车被栓在大树下,靠近溪流,土地肥沃,因为临近春天,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草。
正好让赶路的马儿可以填饱肚子。
三人围坐在篝火边上,火焰上方吊着两壶用竹筒装着的水,以此来煮点热水喝。
煮开后,倒进茶杯里,一口下肚,全身暖洋洋的。
桧烟又把干粮拿出来,先递给高静姝,再给千录,最后是自己。
夜间微凉,明亮如珍珠的圆月高悬苍穹,繁星点点闪烁,如此景色,当真好看极了。
死里逃生后,三人享受着此时难得的安静。
倏然,桧烟想到他们闹得这么大,会不会被官府知道,然后通缉他们。
她把想法和担忧说给高静姝听。
“梁国不是已经在抓我们了吗,多这一个也无妨,接下来的路要更加小心才行。”
“我们尽量不走官道吧,走官道太容易碰到那些人了。”
桧烟点了下头,“好的,女公子。”
经过这番事情后,她是完全百分百相信高静姝的话,这次也是听从她的吩咐,他们才能这么快脱险。
今晚依旧是两个人守夜,分上下夜。
千录望着她眉眼的疲惫,主动说出让她来守夜。
高静姝确实很累了,又因为接连动手杀了两个人,对内心的冲击太大,精神紧绷过后,便是无尽的倦怠。
她没有推脱,转身上了马车睡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夜无梦,等她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旁侧传来浅淡的呼吸声,她侧头望去,千录蜷缩着身体还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出去,新鲜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隐约听到鸟叫蝉鸣,悦耳动听,让人心情轻松畅快。
火堆还剩下一点火,而桧烟不在原地。
高静姝转头向四处寻找,终于在溪流边上找到了正在装水的桧烟。
她下车,提起裙摆,踏着草地走了过去。
“桧烟。”
桧烟听见声音,转头过去,笑眯眯地朝着她挥手,“女公子!”
溪流清澈见底,石头和鱼虾到处乱窜,似乎没遇到过人,看到人来也不跑,水流潺潺流动,听着水声心里感觉平静下来。
高静姝蹲在岸边,将手伸向水里,感受着清凉,小鱼小虾围绕在她的手边。
她猛然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瞬间清醒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问道:“你身上带馍了吗?”
桧烟想了下,摸了摸怀里,拿出来,“还剩下小半块呢,怎么了?女公子。”
“想吃鱼吗?”
高静姝笑得神秘,问的坦荡,仿佛说有就有。
桧烟啊了一声,一脸茫然。
她没有解释,起身,目光巡视着周围,找到一根粗长的木棍,用刀将顶端削成尖尖的。
桧烟看着她拿着木棍走近水里,才恍然大悟。
“女公子,这样能抓到吗?”
她有点怀疑。
高静姝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仔细认真地观察着脚边游过来的鱼。
她瞧准时机,抬手将木棍猛地插进水里。
一阵水花翻涌,掀起巨大的浪,把岸边桧烟的裙摆都溅湿了许多。
高静姝高举手中木棍上的鱼,笑声明朗,回头看她,眉眼弯弯盛满笑意。
桧烟惊讶得站起身,双手使劲鼓掌,“哇!好厉害!女公子好厉害啊。”
只可惜高兴得太早,第一次叉到鱼后,那些鱼像是知道了,到处逃窜,一点也没有要靠近她的样子。
接连六七次都失败了,而她也已经精疲力尽,只好放弃。
千录被声音吵醒,迷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发现马车里没人,心底一慌,急忙出去。
正巧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
“恩人!桧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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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桧烟手里的木棍和鱼,有点疑惑,没等问出来,桧烟便解释着。
“这是女公子抓到的鱼,咱们等会儿可以喝鱼汤。”
听到这话,千录顿时震惊地看着高静姝。
她完全没想到,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人,不仅有勇有谋,能杀人,还会叉鱼。
简直是颠覆了以往她对贵族小姐的印象。
“好、好厉害啊。”
她呆呆地说着。
“还愣着干嘛,去洗脸洗手,一会儿吃饭了。”
高静姝笑着看她。
“对了,你不用叫我恩人,和桧烟一样,叫我女公子即可。”
“是,女公子。”
千录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埋头朝着溪流走去。
她没注意到千录的异样,和桧烟一起准备着东西。
那鱼已经被桧烟开膛破肚,洗得干干净净,好在她之前没入宫时,是干过这些农活的,这么多年过去还记得。
桧烟从马车拿出买来的小铁锅,和高静姝一起架在树枝上面。
“女公子你坐着吧,这些让我来做就行。”
说完,无声地叹了口气,想着高静姝是兴和王姬,是何等尊贵,来到梁国也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罪。
高静姝敏锐地察觉到她惆怅地神色,“怎么了?难道是嫌弃跟着我吃苦了?”
桧烟猛然抬头看她,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要跟在女公子身边,是怎样的生活,奴婢都愿意的。”
“只是……只是觉得是女公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