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恩听着这描述,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是之前常天辰和重真他们聊过的那个人。
当时几个人离她比较远,不过她的精神力始终覆盖着驻扎地,倒是将几人闲聊全都收入耳中。
她拧眉回想了许久,指尖点了点额心:“你是不是叫……玉恒?”
“从南兽原的那个上青森谷逃出来的贵族少年?”
一身褴褛,面色饥荒的青年,忽然挑眉笑了起来:“你认识我?”
“听身边人提起过,他们当时讨论异能等级上限的时候,提到过你。”
凌承恩也比较好奇,兽世的异能等级上限是多少。
说实话,她其实不是很清楚,因为从进入末世到她死亡,整个过程也就十多年。
十多年的时间,大部分异能战士都还没有触摸到异能的上限,只能说是有几个比较特殊的人,异能升级特别快,到了某个阶段就停滞不前了,但并不意味着那就是异能升级的终点。
玉恒捻了捻指腹上残留的少许盐卤,定睛看着从泉眼喷涌而出的白色水柱:“我刚刚看你在整理这个咸水泉池,是打算做点什么吗?”
凌承恩偏首问道:“你了解中部地区部落的现状吗?”
“说实话,不太清楚。”
玉恒对于外物不太关心,一向独来独往,偶尔会和病人打交道,因为是木系兽人,所以也从不缺食物,自保的能力也是有的,所以过得一向孤独。
“除了西部地区,整个北兽原的部落用盐,基本上都是从南边两大部落采购的,但从去年开始,盐价每个月都在上涨,现在很多部落不得不在削减份额,和榨干家底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我们石林和隔壁的寒山药萝都削减了购入的份额,但盐又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湖盐长期服用,会出现中毒症状,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解决供盐问题。”
凌承恩指了指旁边正在出水的盐泉:“这个,就是我想到的解决办法。”
“这里的水喝起来是咸的,和海水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吧?”玉恒指尖拨弄着顺石头间隙往低处流淌的水流。
“还是有区别的。”
凌承恩也没有再和他解释,从空间中取出一袋肉干和一竹筒干净的水,起身道:“既然你的伤好了,应该也不用我再做什么了。这些你拿着吧,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将你囚禁在这里的人,估计随时会回来查看你的情况。”
凌承恩将东西放在他手边的石头上,起身就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玉恒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最后垂下了眼帘,将目光落在红褐色的肉干,还有表皮泛青的竹筒上。
他拿起竹筒,打开了盖子,看着里面干干净净的水,忽然勾了一下唇角。
还是个挺好心的雌性幼崽。
玉恒端着竹筒喝了半筒水,干燥发黄的发尾慢慢恢复了柔顺,也逐渐变得乌黑发亮。
他摘掉缠着头发的藤条,随手在地上一插,指尖一团异能溢出,落在青褐色的藤条上。
截断的藤条瞬间复活,生根扎入土壤中,很快就爬着旁边的山石,长到了十几米高,藤条上也结出了一颗颗硕大的褐皮果子,随手摘下来,指尖往果壳上一戳,就能留下一个洞坑。
玉恒摘下一截空心的细藤,插入了小孔中,捧着橄榄球似的果子,慢慢吸着里面的水液。
随着他补充完水分,耳垂上挂着的墨绿色缠丝样式的耳坠,忽地摇晃了几下。
耳坠缓缓舒展开发丝似的身体,变得翠绿饱满,顶端慢慢伸展开两片可爱的圆叶。
“喝饱了水,好舒服。”藤丝抱着他的脸颊蹭了蹭,长长呼出一口,“我还以为,咱们这次死定了呢。”
玉恒抬起左手指尖,将扒在脸上的藤丝拨开:“不要贴在我脸上,不舒服。”
“而且我身上现在很脏。”
藤丝委屈巴巴道:“咱们侥幸保住一条小命,这种劫后余生的时刻,贴贴庆祝一下怎么了?”
玉恒将空掉的水心果壳放在一边,把竹筒端起来,勾唇笑了一下:“这水,不好喝。”
藤丝伸出一截细丝,直接扎进杯子里,吸了一大口,随后打了个嗝。
“确实不好喝,感觉像是煮过的,味道不好。”藤丝叹气道,“那个小雌性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她愿意给你干净的水喝,嗯……还有食物,她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他们从南兽原流浪到北兽原,前半程全是喊打喊杀的追兵,后半段也多是冲着他身上秘密,或者是他一身医术而来的兽人。
倒也不是没碰到过真诚且善良的兽人,但大多对他都很敬畏,始终保持距离感。
也有些兽人想和他拉近关系,让他停留下来,做部落的巫医。
但在追兵出现的第一时间,有人因他伤亡后,这些人的嘴脸就会立马改变,斥责他是祸源,是引来灾厄的魔兽。
玉恒微微颔首道:“我知道。”
“绞绞,空间里的东西还在吗?”他问。
藤丝立刻晃了两下,松开了被藤丝盘绕的绿松石,落在了他的掌心。
“都在,那些废物根本没发现你有空间,还以为这就是你身上的饰品。”
南兽原的雄性兽人大多都会佩戴耳坠,上青森谷的雄性兽人则更崇尚一些天然的饰品,不喜欢骨雕一类的东西,所以饰品上带有绿色的石头,是很常见的。
玉恒捏着绿松石,忽然歪了下来脑袋,看向那处隐蔽的洞口。
“现在空间已经很常见了吗?”
“刚刚那个幼崽手上,好像也有一个。”
“她那个空间在脖子上挂着,是一块比较劣质的石头,和你手里的根本没法比。”绞绞摇晃着两枚圆圆的嫩叶,语气欢快道。
“但空间并不常见,因为炼制起来很麻烦的,还需要高阶的土系异能战士帮忙,失败率也非常高,经常是上百个中间才能成功一个,所以一直都挺珍贵的。”
“也不知道那个小雌性的空间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的水虽然有点咸,但简单洗一下脏污,到时候再找干净的河水冲洗一遍就可以了。
玉恒脱掉了身上难以蔽体的衣物,直接泡在了水中。
身体表面还有些伤口没有完全愈合,所以被水一泡就很疼。
但在水中,他的伤势愈合非常快。
那些隐蔽的红肿的伤口,短短几息之间,就全部消失不见。
等到玉恒从通道内出来时,老远就看到远处冒起的滚滚浓烟。
走了十来分钟,就再次看到了刚刚的小雌性,还有一个同样没有成年的雄性兽人。
雾卓正在抱怨着身上的尸臭味儿,一脸菜色道:“我感觉我已经无法呼吸了,恩姐,你知不知道那些刚死没多久的尸体有多臭?尸体会不会有尸毒啊,我这么直接触碰,真的没事吗?”
“我要是中毒了,你会不会救我?”
凌承恩抱着干柴往坑里扔,听着他小嘴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无语道:“一点尸毒而已,于少臣那个半吊子都能治,你怕什么?”
又不是什么见血封喉,或者闻到气味儿,几秒就会嘎掉的剧毒。
“你说这么多,难道不口渴吗?”
“我们出来可没带多少水,你要是想喝水,得去很远的地方。这附近全是尸体,河道里的水肯定是不能喝的,你最好记住啊。喝出事了,我可不救你。”
雾卓鼓着腮帮子,看着冷血无情的大姐头,最后认命地抓着巨大的树枝,将周围的尸体搬到树枝上,然后拖到火坑边扔下去。
等到他准备再次往外找尸体时,忽地一惊,看着站在远处树下的青年,脸色微白道:“恩姐,有人!”
“我知道。”凌承恩侧身瞥了眼没靠近的玉恒,淡淡道,“不用管,他对我们没恶意,估计很快就会离开。”
这人的实力强大且成谜,被人恶意囚禁在此地,还遭到那般残忍的对待,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只希望追杀他的不是北兽原部落的战士吧,不然兽原上的某些部落,怕是要遭难了。
凌承恩收回了目光,对下手的部落隐约有猜想。
毕竟北兽原上的种族冲突严重,尤其是北兽原本土兽人,和南兽原流放过来的兽人,一直相处不太融洽。
玉恒作为南兽原强者,不是被流放,而是逃亡到这里的,和北兽原的兽人没有前仇旧恨,所以本土的兽人没事儿也不会去招惹这类强者。
那将他囚禁在此地,且断掉他四肢和舌头的人,应该就是流放的贵族,或者从南兽原追过来的某支力量。
总归是和石林没有太大关系。
所以,她也懒得管。
如果这人打算对大行这样的南方大部落下手,她倒是可以趁机入局,跟在后面捡点便宜。
雾卓视力极好,尤其是动态捕捉和远视能力。
所以,这么远的距离,他一眼就看清了那人的脸。
原谅他的语言过于贫乏,实在没办法准确描述。
太过于震撼的容貌。
和北兽原雄性兽人截然不同的五官轮廓,但却美得惊人。
和他家恩姐刚结侣的白青羽比起来,竟然也不输分毫。
他偷偷打量着,扭过头看着不为所动的凌承恩:“恩姐,他长得……好惊人。”
凌承恩刚刚已经看清玉恒的样子,确实好看。
但那又如何?
“你姐夫长得也很妖孽。”
“你要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以后可以多去给白青羽帮忙,我保证他不会把你撵走。”
雾卓立马摇头摆手道:“那算了,我只是感慨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见,容貌能和白青羽平分秋色的雄性呢。”
但他还是挺怕白青羽的,虽然对方也只是比他大几岁而已,和他也算是同龄人。
可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不好相处。
凌承恩指了指左侧:“那边还有不少尸体,去弄过来烧了,我把周围草木再清理一圈,顺便去弄些树枝干柴过来。”
雾卓叹了口气,眨眼就把玉恒那张权威的脸忘到了脑后,有气无力地跑去继续拖尸体。
玉恒看着两人忙忙碌碌半天,疑惑道:“这两个半大的幼崽,到底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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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丝绞绞道:“在烧尸吧,这不是很明显?”
玉恒:“你这不是废话,我问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烧尸体?”
藤丝绞绞不爽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只是一条藤。你要是好奇,你干嘛不自己上去问?非要站得远远的,在这里瞎猜一通。”
玉恒被怼得面无表情,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去找那些人。”
藤丝绞绞立刻激动道:“你就这么去?你不准备一下?万一又被他们设陷阱阴了呢?”
玉恒冷着一张脸,剑眉星目漫上一层寒意:“这次是我们先发制人,他们哪里来的防备。”
“那些蠢货自信得很,自以为能将我杀灭,到头来还不是让我找到机会恢复。”
“希望他们能坚持得久一点,不然复仇可就称不上痛快了。”
玉恒折断了面前的树枝,草丛中的蛇虫鼠蚁在感知到他气息的瞬间,立刻四散逃开。
凌承恩忽然转头,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感受到整片林子里夺路而逃的各种小动物……不由发出轻咦声。
这气息,还真是挺凶悍的。
确认过了,是她打不过的人。
这人和常天辰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常天辰她还能靠着秘术拼一把,将对方暂时压制住。
但这个人,耗尽自己的异能和寿命,她也打不过。
希望以后也不会成为敌人,不然肯定是个大麻烦。
凌承恩收回了视线,弯腰继续捡着地上的树枝,还捡到了不少的遗物。
大多数遗物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随着尸体腐烂,遗落在原地。
但偶尔还是能捡到一些漂亮的宝玉,但沾染了死者的气息,不太适合活人佩戴。
留着收藏倒也不错。
可惜现在还没有收藏古董这种文化,不然她肯定是赚大了。
凌承恩和雾卓回到部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得亏雾卓视力极好,不然半路就要和包包撞在一起。
包包这个狗东西,一让它帮忙捡尸,它立马拍着翅膀跑没影儿了。
给凌承恩气得……恨不得扯它后腿,将它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