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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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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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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另一头,将那父子两个送走,程二娘拎着桶进了后院,等出来时候,忍不住同宋妙道:“还不到端午,这黄鳝就能有这么大一条,实在难得,石螺也清透。”

宋妙得了韩砺送的黄鳝、石螺,自然也不会白拿,便道:“石螺不好久养,过两日就拿它炖个鸡汤,送一份给韩公子还礼吧。”

既然不日要炖石螺鸡汤,过几日也要酿田螺,少不得洗刷螺壳,她又道:“我看家里没有多余刷子了,明天出去采买的时候,要是我不记得了,二娘子提点一句,叫我买几个毛刷回来。”

程二娘一口应了,却是道:“早知如此,当日从那屠宰场回来时候,我就顺道捡些他们不要的猪鬓毛,回头自己做几个刷子,省得出去花钱买。”

“你竟还会这个!”宋妙有些吃惊。

程二娘来了这些日子,先前说话、行事都有些陪着小心,如今才渐渐放开了些,此时听得宋妙语气当中带着佩服,难得得意起来,笑道:“我从前上街卖菜时候,边上有个婆子就是卖这个的,跟着学过一阵,虽手艺拿不出去,做出来自己用用还是可以的。”

宋妙半开玩笑地道:“当真如此,改日咱们就同肉档老板说一声,叫她帮着攒一点猪鬓毛下来!”

程二娘却是当了真,在此处认真盘算起来,道:“咱们平日里肉买得不少,问着讨要一番,多半是肯的,外头刷子虽不贵,禁不住咱们用得多,我自己做了,能俭省不少哩!”

说着又掰着指头算起来,日后有了桌子椅子,打扫时候有个刷子比抹布好用,洗笼屉时候毛刷子也比竹刷子不易吸油、容易清洗云云。

宋妙见她如此高兴,并不做那个扫兴的,也跟着讨论起来,道:“扫掸衣服、被褥、席子时候,有个毛刷也方便不少!”

又道:“可惜猪毛还是硬了些,不如马尾毛软和。”

正说着,那小莲本在一旁拿个抹布擦条凳,却是插嘴道:“娘,那杀猪、杀羊的院子里有马尾巴毛!”

程二娘道:“我成日洒扫,怎的没见过?”

“就是马尾巴!老长一条尾巴,黑乎乎的,跟我们在路上见到的马儿尾巴长得一样的!”小莲很坚持。

程二娘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便道:“也没听说他们还杀马的,怕不是你看错了。”

小莲瘪瘪嘴,不说话了。

程二娘自然看出来女儿不高兴,笑着道:“好好好,咱们小莲也会认马尾巴了。”

小莲叫了一句“娘”,声音拉得老长,眼见不怎么开心,踢踢踏踏地往后院去了。

程二娘又好气,又好笑,对宋妙道:“这孩子,自打住进娘子这里,倒是气性越发大了!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宋妙道:“多半是真见着谁带去的马尾巴,小孩认理,心中委屈,方才不舒服了。”

她知道越是亲近的人,尤其大人对小孩,反而越容易生出忽视。

程二娘一路吃太多苦,自己都调理不过来,吃口饱饭都不能够的时候,很难照顾得那样细致,等成了习惯,往往就改不过来了。

亲生母女相处,她并不合适去多嘴,便也没有说话。

但等到下午,眼见那小莲依旧闷闷不乐的,话也说得少了,活却没有少干,只觉心疼,免不得去后院找她,小声问道:“是不是委屈啦?”

小孩子的眼泪浅,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擦着眼睛道:“姐姐,我当真见了马尾巴毛!”

又道:“我不是想哭,就是那眼睛水自己要流!”

虽然可怜,却是实在有些好笑。

宋妙忙拿帕子给她擦脸,又细问那马尾巴情况,原是在厨房里头见着的,扔在角落地上,小莲见四下无人,实在好奇,还去摸了一把。

“刺挠刺挠的!”她认真比划,“我来时在路上见过有人喂马,还去摸过那马尾巴,手心里头摸着是一样一样的!”

又道:“只是这一条马尾巴不比先前那条,有些臭,摸了以后拿皂角洗了半天手,手上还有臭味——我都不敢告诉娘听,怕她说我!”

宋妙同她一起分析了半天,先猜是谁带过去的,又猜可能哪一日宰了马,或是哪一日吃了马肉留的,放久了才这么臭。

小莲见她肯信,立刻就被哄好了,脸上也重新有了笑。

等到下午,宋妙正跟程二娘在后院干活,小莲也帮着搓绿豆皮,前头却有那孙里正之妻朱氏来了。

她进来就道:“我听得消息说你遇到麻烦,偏外头传得不清不楚的,索性自己来问问。”

宋妙同她把来龙去脉说了,朱氏忍不住骂道:“哪里来的蠢货,不清不楚就坏人名声!”

又道:“我说怎么老孙一大早就被人叫了去,忙得一天不见人,也不知哪个黑心鬼做了这些吃食出来害人。”

宋妙便又问她家中情况,并那小叔子孙二后续。

朱氏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怕跟你说,多半是要去牢里头待几年了。”

“但老二那样的人,赌上瘾了,把手脚绑起来他都要爬出去赌的,关进去也是好事,好过在外头管也管不住,总要收拾烂摊子,至于旁的,一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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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聊了几句,那朱氏道:“原还有件事情,顺道问问你有没有主意——我爹有位多年的外地豪客,素来痛快得很,很照顾生意,正好今次他亲自来京,就想请他来家做客。”

“因时间甚紧,他只得一天早上得空,原是要定一桌酒席,这样早,吃什么都不合适,反而不知怎么是好了。”

“此人走南闯北的,见识甚多,我爹出去找了几个厨子,都不如意,我就想起你来——你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看起来不要那么怠慢。”

宋妙问了时间,又问对方年龄、籍贯、口味,素来喜好等等,又问一共多少人作陪。

朱氏一一说了,最后又道:“我见过他几回,倒是挺讲究一个人,听说很爱同那些个文人打交道,每回来京,都要出钱开设文会,邀些才子过来。”

宋妙想了想,拟了个菜单出来,递给朱氏道:“婶子拿回去给家里瞧瞧,若是过得去,我便来撑个场面。”

朱氏低头去看,却见上头老长的名字,一列三个,足足写了四五列。

她识字不多,认得虾、包、爪等等字眼,不禁咋舌道:“一大早的,吃这许多吗?”

宋妙笑道:“在里头选一选,一盅三件,吃起来没多少的,到时候看着人头增减就是了。”

朱氏笑笑,道:“旁的不说,你这手艺我最信得过了,等你给我挣面子哩。”

说完,又向宋妙问价。

宋妙少接外活,想着自己正是竖招牌,打名声的时候,估计着时价,往下压了压。

朱氏听了那数字直皱眉,道:“快别看我面子,这样多样式,才报这个价,累不死你,哪里划算!”

又一挥手,道:“懒得问你,等我回去自己给你开价好了。”

朱氏才走没多久,外头又来了两人,原是孙里正跟着个巡兵。

刚送走妻子,又来了她丈夫,宋妙也有些吃惊,一问对方来意,那孙里正便把最近街头巷尾常有人卖肉脯,结果不少人吃出毛病的事情说了。

他将手中提的个小盒子拿出来,一边打开,一边道:“是这玩意——宋小娘子先前可有买过?”

宋妙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一旁那巡兵也是熟人,道:“没买最好,日后这些不知来历的东西还是少买少吃。”

又道:“正四处搜拿做这东西的人,宋摊主若是日后再见了人卖这个,或是有什么线索,赶紧来报官。”

宋妙便又仔细看了看那肉脯,伸手捏了两根闻了闻味道。

这肉脯有条状的,有片状的,看着棕黑色,闻着一股豆豉同辛香料味道,但这样重的调味,都压不过底下难以形容的不新鲜肉腥味,要臭不臭的。

那味道隐隐约约,说不上来。

宋妙只觉得有些熟悉,跟自己当日在街上闻着的味道相似,又不甚相似,倒是好像还在哪里也闻过似的。

她思量片刻,忽然醒悟过来,回头去叫程二娘同小莲,又把獐粑、鹿脯递给她们,问道:“这味道可有闻过类似的?”

两人跟着看了一会,又研究片刻,俱都道:“前一阵子路上常常见人卖这东西,其余地方不曾见得。”

小莲还道:“闻着怪香的!”

宋妙便把那程二娘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前日小莲那裤子上有一滩给人踢出来的污渍,我闻着那味道,跟这个有一点像——二娘子觉得如何?”

程二娘又仔细嗅了嗅,犹豫着摇头道:“不大像——这个应该只是放得久,不怎么新鲜了吧?那脚印却是臭死人,熏得我不行。”

又赧然道:“我这鼻子一向不怎么灵,其实挺多味道闻不太出来。”

宋妙无法,想了想,只上前跟孙里正同那巡兵道:“我前一向去曹门街,路过那边一排屠宰行,倒是好像闻到这个味道,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又是不是。”

那巡兵道:“等我报上去,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宋妙报了线索,便当此事结束,并不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她跟程二娘照旧出摊,一到地方,许多学生就围过来问她昨日情况,七嘴八舌。

“我们已经同巡铺打听过了,听说是吃了那肉脯才坏了肚子!”

“不单那汤家人,城中许多人都中了招,还死了人。”

“好不讲道理一家人,幸而我们眼睛明亮!”

宋妙少不得感谢一番,又道:“自然明亮,若不亮,日后当官,如何为我们主持公道?”

这话说得围着的学生们个个心中甚是舒坦,一个两个都觉得这话决计是夸自己,而不是夸别人,忍不住也跟着自吹自擂起来。

这个说自己早猜到是那汤家老爷子人老脑子糊涂,记错了。

那个说这个天气,虽是查出来问题在肉脯,还是要早些把祸首绳之以法,还是京都府衙不会做事,要是自己是当官的那一个……

他还没说完自己当要怎么做,外头街巷处却是敲锣打鼓,又有吆喝声,人群吵嚷声,闹哄哄的。

不多时,一大伙人从外头正巷走了进来,当头却是那汤获,左右跟着昨日邻居、族人,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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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挤挤拥拥,本以为是谁,听得众人说话,却全是看热闹的。

“这是做什么?又敲锣、又打鼓的,我还以为有舞龙舞狮。”

“什么舞龙舞狮,是昨日这几个不长眼睛冤枉了里头一个卖糯米饭的小娘子……”有知道事情经过的,少不得帮着解释一番,“哎呀,我昨日都跟着去了那摊主家,你不晓得,灶台亮得都能当铜镜使了!”

“我也去了,瞎闹呢,什么都不知道,上门就找事,亏得人家样样做得干净,不然都难洗脱。”

“结果是吃错了肉脯。”

给人这么指指点点,三人脸上甚是尴尬。

尤其那汤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急忙上前,先对着周围人团团拜了拜,又对宋妙拜了拜,大声说自己昨日猪油蒙了心,错怪了好人云云,又当众认了大错,引得周遭鼓噪声一片。

见得此人行事,宋妙自然不再追究,少不得上前又问那小儿同汤老爹情况。

那汤获叹一口气,只说自己昨日连夜把妻小接回来了,看了大夫,老老小小烧得好了些,只那拉肚子仍旧不止。

“两个小的吃不进去药,一喝就吐,家里急得不行,我想着昨日闹得那样大,只怕叫小娘子生意不好做,免不得有人瞎传的,赶着先来把这该做的事做了,将来若有乱说话的,你只叫人来传给我,我去同人分辩!”

此时他倒是讲起道理来了。

宋妙听完,便道:“我有两个偏方,其实为了明哲保身,本来最好不要说,若是吃得不好……”

汤获忙连连鞠躬,道:“小娘子请说,我再不胡乱怪罪!”

宋妙道:“你家有米,把那米炒得将将焦黄,拿水煮出焦米汤来,小孩老人都吃得下去,或能止泻。”

又道:“另有一个,去药房捡二两石榴皮干,煮水喝了,或是磨成粉煮水喝,都很止泻,只要问清楚大夫能不能吃,吃出问题,我是不管的。”

两样方子都极简单,甚至称不上是药,都是平日里都会吃的东西。

那汤获一个粗壮大男人,听得眼睛红红的,道:“若当真能好,我们一家都记小娘子的好。”

宋妙道:“快走吧,也不用你记好,别再来找麻烦就是。”

汤获臊得不行,连连作揖,方才跟人带着那锣鼓跑了。

这样事情,简直同话本子上写的,说书人嘴里说的似的,平日里很不常见,在场人看到,回去少不得传扬一番,倒叫宋记的名声比起往日更多人知道不提。

宋妙在此处出摊,那程二娘则是带着各家订的早饭去送。

等送到京都府衙,她照着交代,去门房处报了宋妙名号,请那守卫帮忙带了话给里头韩砺韩公子,只说宋摊主打算明日晌午送饭过来回礼,请他留着肚子,只等吃现成的就是。

不多时,里头却又传出话来,只说不必辛苦往返送饭,姓韩的明日旬休一日,想要不请上门讨一顿热饭吃,又附上书信一份,请托程二娘带回去给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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