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州东阳郡。
雍王府。
从建康京城到东阳，路途遥远，一般来说，朝廷会将旨意或者文书，通过云雕送往各个州城的皇舍，再由专门的宦官通报。
鉴于东阳就是州城，又非战时，这次的旨意直接送到了王府。
“巡抚大江南北？”
王府花园凉亭，江禾放下福世古籍，认真端详起了圣旨。
十六州盐铁巡抚使为临时设立，从品级上看是从一品，但权力几乎没有。
职务工作是记录盐铁所在，也就是打小报告，各地世家把持盐铁者，只要登记上去，接下来就是重点整治对象。
事实上，各个大世家基本都有自己的盐场和矿脉，前者维持日常所需，后者炼制铠甲兵器，均不可或缺，也因此调查目标侧重于那些声名不显的中小型世家，朝廷就算变革，也不可能上来就跟“共治天下”的主要合作者开战。
江禾随手将空白的盐铁录丢在地上。
“你不打算乖乖听话？”
凉亭外，身姿绰约，翩然舞剑的裴泫然停下，一身丰盈顿时山摇，她放下普通铁剑，素手挽了挽发髻，神色依旧冷淡。
因为裴氏娘家有贵妇过来打探消息，她偶尔能获得外出休息的资格。
“一无私情，二无报酬，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能提出来也是幽默。”
江禾嗤笑着拿起福世古典，降临以来，他平常很少闲过，龙枪术已经全面晋升不朽。
裴泫然咬了咬牙，道：“那我与你呢。”
江禾讶然抬头，“这就不想活了？”
裴泫然有些不忿，冷冷道：“按照起源给的身份，我好歹是王妃大妇，平日关在藏兵章里像什么样子。”
“王妃不也是凡人。”
“如你所言，你拿我快活了这么多次，不应该给点回报吗？”
裴泫然感觉自己亏大了，对方一直在白嫖，她本可以提点条件的。
江禾若有所思，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好说话的错觉。”
轰！
来自血统源头的支配爆发，裴泫然脸色一白，当即跪坐在地，身上公爵级源血正对她的史诗级位格。
“成王败寇，你能活着就庆幸吧。”
江禾眼神平静。
如果他被傲慢抓住，下场大致跟对方近似，推己及人，这家伙应该是有了逃走的念头，而且打算付诸于行动。
“我给你半部劫剑术。”
裴泫然抬起精致美丽的脸庞，脸色浮现一丝挑衅，令人血脉偾张的身段，犹如成熟果实般诱惑。
江禾不语，只是轻轻弹指，黑色小剑从指尖迸射，无形无色，但在命中梁柱时，又真真切切地一穿而过。
裴泫然脸色苍白，眼神迷茫中暗含惊恐，她不由得伸手捂住樱桃小口，尘封的回忆涌上脑海。
江禾摇了摇头，道：“你有时候是很听话的，劫剑术和劫命术，以及你在神庭世界的道统，于我而言都没有秘密了。”
话音落下，藏兵章将裴泫然收起。
传奇级劫剑术，不是功法，而是一门技术，从诞生本命劫剑，到养至大成全套技术。
[名称：本命劫剑]
[类别：技能类]
[品质：完美]
[效果①：至臻级锋利/坚固/毁坏]
[效果②：猩月——夺取支配，封印目标的一项能力，能否成功取决于位格，具体时间取决于双方精神数值对比]
[备注：不同生灵，会诞生不同相性的本命劫剑，劫既象征着劫掠，又代表劫难，此剑可通过劫掠月属性的宝物或能力进行成长，最高品质为传奇级]
于江禾而言，这门剑术可以充当辅助手段，主修则是完全没有必要。
“一门传奇，不朽、史诗若干，圣武大典的底蕴还需增强。”
没过多久，两名隶属于摧锋军的恶煞兵将元长陵尸身抬来，此外还有包括红鱼在内的两件不朽武器，其中一件是赎金。
江禾出手刺穿尸身心脏，汲取心头血，他尝试过拿时间环反复刷进度，但神秘领域象征着生命的鲜血精粹，显然不是能无限重复的东西。
[提示：你的不朽级罪毒提升到LV50，觉醒终极能力·深罪，毒素烈度提高100％，毒素杀伤力提高50％，毒素发作期减半]
“纯粹的毒性强化。”
两件不朽级武器喂给长恨龙枪，距离升级还差三件。
[提示：你的专武获得提升，重如小型人工岛，举重若轻]
江禾取出龙枪，随着松手，蕴含极致重量和锋锐的枪身扎进地面，不断向下，凉亭崩塌，周围剧烈摇晃，皲裂顷刻间布满花园。
他取回长枪，对两个跌倒的恶煞兵说道：“让裴业余来一趟。”
“明白。”
两刻钟后，等裴业余过来时，发现雍王正在摆弄元长陵的遗骸。
“王爷，他好歹是位宗室郡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传出去有伤德行啊。”裴业余无奈道。
江禾拍了拍手，元长陵立刻动了起来，因为失去了鲜血精粹，以及灵魂消亡，这具铁甲人有着完整英雄的肉身和近战技艺，但催动不了能力。
完整英雄基本谁也打不过，可欺负亚英雄，几乎打谁都一样。
铁甲人技术 恶煞傀儡技术 大成魔像技术 哭嚎者手术 福世人偶技术，堪称他这个炼金大师的杰作。
能完成杰作，意味着综合水准到了大师层次的顶尖，这阵子在福世古籍上的补课，成效极为显著。
“阿四，你守在老黑身边，记得找个面具。”
“喏。”
阿四抱拳领命，离开原地。
裴业余见状怔在原地半晌，勉强一笑。
“王爷，真是通天的本事。”
江禾随口安抚道：“制作一尊铁甲卫士，需要的辅助素材不胜枚举。”
这是实话，他将自己的炼金塔之中，绝大部分非进攻型设施全拆了，也才堪堪凑齐。
“地上有本盐铁录，你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南梁所有世家全写上去，然后交十万两银子，你们裴氏把自己的名字划掉。”江禾开口道，“等你回去告知青州上下。”
他无意替皇帝办事，倒不如借此机会搜刮银钱，粮草和军械，亦或者功法。
全部写上去的话，谁没给可是一清二楚。
至于惹得皇帝动怒，怒则伤肝，请太医补一补也就行了。
裴业余脸色变得古怪，他倒不这么在意银子，说道：“王爷这是，不打算支持太子了？”
违背皇帝，就得投靠世家，世家阵营的首领是王谢两家，前者清流文化，后者兵马武力，两者都与大皇子关系匪浅。
“现在是太子需要我的支持。”江禾平淡道：“实力不足的才是墙头草，况且也只是合作一次罢了。”
打仗前唯唯诺诺，要是打赢之后还一样，他不是白打了么。
裴业余见礼仪告辞，陆地神仙外加实权藩王，雍王有肆意妄为的资格，或者说越是贪财好色，嚣张跋扈，胸无大志，宫中那几位越能接受，毕竟再怎么说，新帝登基前，这位都有一定继承大统的正统性。
短短几天内，青州上下沸沸扬扬。
……
京城，太子东宫。
“将近百万两银子，十二卷顶级功法，字画古玩不计其数，粮食三十万石……”
书房里，太子罕见地露出喜色，道：“雍弟，居然不想争夺父皇的看重吗！”
裴阁老双手拢袖，回答道：“陛下看重，意味着要卷进京城这个大漩涡，还要背弃殿下，雍王和殿下兄友弟恭，自然不会如此。”
替皇帝与世家为敌，这是一条孤臣之路，往后唯一的生机，就是成为皇帝，或者像陆天真老真人一样天下无敌。
后者公认难如登天，皇宫又有天下第二的肖青枝，那么生路其实只有一条，代价是要和诸位夺嫡皇子为敌。
“吾弟本分，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能差。”
“殿下不如送出那柄神兵榜在列的战刀，以老臣之见，送东西要么合乎心意，要么贵重到非同凡响，否则不如不送。”
“阁老此言……”太子犹豫片刻，道：“此言差矣，雍王尚且不足及冠，太贵重也难以保管，不如送些精巧物件更合适。”
裴阁老嘴角抽搐，这位太子能尊贵到今天，一是当今皇后，二是对皇帝唯命是从，其他的却是不太优秀。
“快，让中书舍人和蜂麻燕雀过来。”
片刻而已，宦官领着五人进来。
不同于中书舍人和读书公会，依靠世界任务土著势力的路线，蜂麻燕雀是众生沙场三阶最强的暗杀公会。
蜂门：专精毒药与暗器。
麻门：擅长易容骗术，接近目标后刺杀。
燕门：侧重轻功，负责高难度追杀任务。
雀门：以女子为主，利用美色诱杀目标。
公会四门，合计百人，首领均为黄金绝活，降临这个世界后，四位首领突破亚英雄，在原本就具备特殊体质的情况下，又有太子势力辅助完成一部分超大型连环任务，难度不至于无法完成。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有何教导？”中书舍人道：“臣必躬听。”
“谈不上教导。”太子摆手说道：“诸位可知雍王。”
四位首领对视一眼，答案其实很清晰——临近大成的世界级BOSS。
与现境不同，众生存续无数年，相关知识已经很完善了，在一个真实世界内，通常存在一个或者几个极为强悍的天花板，也就是所谓的“世界级BOSS”。
这样的生命体，可遇不可求，世界通常会有意识地进行保护，无法使用占卜之类的手段窥探，从而提前劫杀。
但占卜不出来同样意味着问题。
此时此刻，雍王显然是太子阵营主力，大皇子有大量世家支持，三皇子是肖青枝的外甥，有夜行卫和玄禁山庄爱护，还是圣兽使。
只有太子，除非是炮灰，否则也应该有强力人物维持平衡。
裴阁老轻轻道：“再有两月就是年节，雍王即将出巡，太子念及兄弟亲情，想等雍王殿下回来时送上厚礼，绫罗古玩总是不算庄重，不知几位有何意见。”
裴阁老默默咬重了“厚礼”二字。
“万万不可，兄弟亲情岂能染上铜臭！”中书舍人大惊。
太子脸色一喜。
裴阁老面无表情，居然斗到他头上来了。
……
青州，高密城。
王府的车队从东阳出发，到这里暂停。
说是车队，其实只有一辆马车，以及一百名骸骨龙骑充当护卫。
藩王离郡规格严禁，原本是不需要如此墨守成规的，但内阁之前下了命令，罢黜东阳指挥使江阿大，押送进京。
只不过第二日东阳民变，内阁又下令江阿大官复原职，出兵镇压，事情勉强过去。
江禾让人将最近搜刮的白银交给高密总兵阿二，重组调整高密军之外，再派人去徐州等地暗中购买一批粮食军械。
“陛下没想到王爷这样有主意，既然如此也不是恶人非当不可，毕竟军国大事更重，只是君无戏言，王爷总要顾忌天家颜面。”
高密城外，京城来的队伍靠近汇合。
一名蟒袍宦官躬身站在马车外说话。
车帘后，江禾说道：“青州不会丢，这次巡抚，也不会一无所获。”
“王爷雅量。”蟒袍宦官后退。
斩杀过同类的陆地神仙有置身事外的资格，况且身为宗室，雍王光是存在，对叛乱者都是巨大威慑，梁武帝默认了这次耍滑头，但青州不能出问题，巡抚也必须找到替罪羊，颜面尚在其次，盐铁官营想要推行，初期决不能一败涂地，结果的意义大于成果。
王府车队与京城车队汇合，队伍规模更为庞大，达到了千余人，其中包括了正二品漕运总督、正四品巡盐御史等户部外派高官，家眷亲属、仆从婢女、家丁护卫等。
雍王马车，一百龙骑环绕。
车厢里只有江禾，乌合和庄雅，以及一个三岁无名女娃。
“老大，盛贵入赘了扬州鱼氏，这才能坐到指挥使的位子上，他到东阳赴任，鱼氏远远给他买了个妾室，生下一女，妾室战后自尽，鱼氏前阵子托人来信，请求咱们能顺路相送。”乌合汇报道。
监察盐铁，扬州是跑不了的第一站。
但最近江南扬州地区流寇遍地，魔教猖獗，混乱到堪比边疆。
可以。”江禾颔首，“盛贵守城时战死，比起青州世家，总算有点有交情，顺路就送一下，鱼氏什么来路。”
“鱼氏是谢氏的钱袋子。”乌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