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抵在脖颈,杜才干眼中却丝毫没有畏惧。
他望着眼前的这些人,竟嗤笑一声。
“陛下何苦如此,何苦啊!”
他以为是李渊告的密,所以才如此的怒其不争。
黄春没有和他解释,抬脚踢中他的膝盖,顺势将他拿下。
随即他抬头看向李德盛,后者一怔,连忙摇头道:“在下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啊。”
“一同带走!”黄春收刀,冷喝了一声,他身后上去了两个百骑。
见状,李德盛连忙惊呼:“犬子,犬子李义府是,是温县子的学生。”
黄春没有理会他,让人将他的嘴堵住,押了下去。
等人都走后,他才对左右问道。
“小郎君还有别的学生?”
他知道温禾收了几个小殿下做学生,没想到竟然还有外人。
他身旁的百骑回忆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似还真有一个,前番随着小郎君来过,是叫什么李义府。”
“那就是自己人?”黄春微微点头,对属下说道:“那便给他安排一个舒适的,让人去高阳子府,去叫那个……”
“李义府。”
“哦,对,李义府来百骑领人。”
他看刚才李德盛那模样,就知道,那不是一个有胆子的人。
这种人会投机取巧,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谋反。
只是人在这,他不得不抓。
没多久,正和李佑挑猪粪的李义府便得知消息,惊的他面色全无。
连忙赶去百骑,将自己的父亲接了出来。
李德盛从百骑牢狱中出来时,好似老的十多岁,走路双脚都不住的打颤。
“太残暴了。”
离开百骑走了好一段距离,李德盛才带着几分哭腔哆哆嗦嗦的说道。
“阿耶,您怎的如此糊涂,竟然去讨好那些来路不明之人,若是今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您以为您能如此轻易的离开百骑?”
李义府没好气的抱怨道。
也多亏了温禾如今还是百骑的检校长史。
要不然他都怕自己见不到自家阿耶。
“那杜才干得太上皇赏识,为父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只求能够再进一小步。”
李德盛长叹了一声,也在庆幸自己的好命。
“您已经是正四品了。”
“可那只是刺史啊。”
李德盛最遗憾的便是不能来长安做官。
如今是大唐,一州刺史的权利根本没办法和前汉相比。
他确实已经是正四品了,可身上连一点爵位都没有。
这代表若是哪天被致仕了,或者不禄了,李义府连门荫都混不上。
李义府知道自家父亲的心思,他失笑道:“阿耶莫不是忘了,如今我的老师是何人了。”
“阿耶没忘,只是想给你多留下依仗,万没想到竟然去了炼狱走了一遭。”
想起之前在百骑看到的那一幕,他到现在还不寒而栗。
那些百骑审讯人的手段,可谓是残忍至极。
特别是那黄春,看着好似人畜无害,可却没想到,竟然是个那样的酷吏。
杜才干被折磨的甚至高呼:“杀了我!”
“阿耶莫要想了,您还是快些回驿馆吧,您在长安也待了不少时日了,该回魏州了。”
李义府也感觉长安如此的风向有些不对。
上一次民部贪图,百骑便让长安城内不少人风声鹤唳。
而这不是最可怕的。
他还记得之前那位叫做许敬宗的百骑参军,突然消失了许久时间。
方才他在百骑中见到过许敬宗一面,那人明显黑了不少,脸上还掉了不少皮。
这俨然就是去了一趟北方。
而这件事情,长安城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八岁开始,便跟在他阿耶身边,经历官场的是是非非。
所以他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不为人知的事,才是最可怕的。
“把李义府的父亲抓了?”
大安宫内,温禾知道这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李德盛竟然会去接触杜才干。
或者说,后者是故意去靠近各地刺史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可不会少。
不过有李德盛这个先例在,那些只是和杜才干见过几面的人,应该只是会被抓入百骑询问一番,便会释放。
黄春和许敬宗都是聪明人,不会傻到做出宁可错杀也不错放的这种糊涂事。
对于李世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不让这些事情对大唐有什么影响。
“竖子,发什么呆呢,肉烤好了没有!”
温禾正在想着事,身后传来李渊不耐烦的呵斥。
这老东西,晚饭非要吃什么烤牛肉,还不让庖厨动手,非要温禾来。
不过,不得不说,李渊这老东西确实有享受。
用的香料全是顶尖货色,只是闻闻味道便让人感觉垂涎欲滴。
温禾刚才偷偷吃了几块,先帮李渊尝尝鲜。
“这小娃娃肯定偷吃了,烤个肉哪里这么慢。”李道宗抬眸朝着温禾那看去,他才看了一眼,脑袋就挨了李渊一巴掌。
“好好下你的棋,你年少时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的学个象棋如此笨拙。”
李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抬手拿起一枚棋子将了他的军。
李道宗一脸无奈,说道:“太上皇,要不然我们玩六博吧,这东西太难了。”
“那东西,朕早就玩腻了。”
李渊哼了一声,一回头,看着宫墙之外。
“可惜了,朕老了,现在不能骑马狩猎了,以往这个时节,去禁苑猎鹿,二郎总是能博得头彩。”
他眼神有些落寞。
不过李道宗却不敢接他这话,低着头摆弄着棋子。
“摆错了!”
李渊毫不客气的又朝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如今快而立之年的他,在李渊面前,完全被当做是个孩子了。
“好了。”
这时温禾端着一盘牛肉走了过来,就摆在二人的案几边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李道宗摆的棋子,顺手帮他摆回了正确的位置。
“小娃娃,你就没有什么有趣的游戏,这棋太无聊了,有没有适合三个人玩的?”
李道宗这是想把温禾也一起拉进来。
省的他老是被李渊打。
温禾“呵呵”了一声,刚想拒绝,却见李渊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找个好玩的,朕送你金叶子。”
温禾郁郁的神情顿时变的热切起来。
有金叶子,不拿白不拿。
“有,当然有了,正好我们三个人,不如就玩斗……土匪吧。”
斗地主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
索性改个名。
“怎么玩?”李渊好奇道。
那象棋他也玩了不少时日了,确实有些厌倦了。
正好如今温禾在这,就让这竖子多想些好玩的。
反正那金叶子没了,就去找二郎要去。
“先做点东西。”
没有硬纸板,温禾便用木牌来代替。
李渊这正好有专门做叶子戏的工匠,做个木牌版的扑克牌不算难事。
没多久,温禾便和李渊、李道宗围着一盘烤牛肉,在那斗地主,啊不,斗土匪了。
这种乏味又漫长的日子,温禾到了第二天就腻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为什么当时他要揽下这件事情。
好在第三天,一大早李世民便派人来接他了。
“陛下说,高阳县子在大安宫荒废了三天时间,今日也该进宫去习武了。”
来的是高月,李世民身旁的其他内侍可不敢到这来。
李渊不满的哼了一声,将手上的木牌随手扔到桌上。
“不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去找舞姬来,朕要喝酒!”
他就像是个老小孩,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瞪着温禾,他不耐烦的挥着手:“滚滚滚,朕看到你就心烦。”
“那微臣就告退了。”
温禾含笑着,心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终于解放了!’
不过等他离了大安宫,随即就被高月请了上马。
“不是,陛下是真的找我去习武啊?”
他还以为李世民是觉得他在大安宫待的时间太长了,毕竟外头造纸和炒茶可都需要他盯着。
所以让高月来帮自己解脱的。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要带自己入宫去。
“温县子说的是哪里话,若不是陛下召见,奴婢可不敢假传口谕。”
高月皮笑肉不笑的。
温禾闻言,一阵无语。
等他到了宫中,李承乾、李泰还有李恪和李佑都到齐了。
李世民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短打,手里拿着木刀,正在给他们几个演示刀法。
见到温禾来了,这才停了下来。
“微臣见过陛下。”
温禾上前行了一礼,李世民走到一旁,拿起一杯茶一口饮尽,这才让他起身。
然后淡淡的问了一句:“太上皇如何了?”
“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就是脾气有点不太好,不过也情有可原嘛。”
温禾“嘿嘿”一笑,惹得李世民瞪了他一眼。
这话也就温禾敢说了。
李世民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木刀,忽然不怒反笑的朝着温禾看来。
“嘉颖习武也有多日了,今日正好得空,不如让朕试试你的学了多少。”
“陛下不用了吧,微臣愚钝,学艺不精啊。”
他敢发誓,李世民绝对是要找借口揍他。
“少废话,朕说试试就试试,你们四个还等什么,给你们先生穿上护具。”
李世民喝了一声,刚才在那发呆的四小只当即一拥而上。
“我去,来真的!”
温禾大吃一惊,不过他可不会傻站着,让四小只得逞。
只见李承乾刚刚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一招擒拿手将他拿下。
“哦?”
这一幕落到李世民的眼里,让他稍稍吃惊。
随即只见李泰从右边偷袭。
这坏小子,早就想对温禾动手了,可以前碍于李世民,他才不敢。
可今日算是能公报私仇了。
然而他才靠近,温禾突然抬腿,冲着他踢去。
不过这一脚没有踢到实处,看他出手,李泰自己吓的退后一步,结果脚下一软,竟然跌倒了。
“你以为我的擒敌拳是白练的。”
剩下的李恪和李佑,看着前两个都吃了瘪,当即停了手。
“先生,先生,疼疼疼!”
被温禾抓住的李承乾,吃疼的求饶,这才让前者松了手。
“陛下,别闹了,他们哪里会是我对手啊。”温禾嘚瑟的挑了眉。
只见李世民含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朕这几个儿子不是你的对手,那朕呢?”
“我靠,不能这样啊,陛下,陛下,你不讲武德啊!”
“啪!”
穿越到大唐,结果你的对手是李世民,该怎么办?
温禾觉得无非就两个选择。
一个是有多快跑多快。
如果跑不过,那就自求多福吧。
“呀!偷袭!”
“啪!”
当温禾手上的木刀被轻而易举的挑掉,李世民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前者当即站的笔直,只见后者轻笑了一声,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
“李孝常在路上遇到马匪,被杀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额,陛下,剩下的都在这了。”
他们二人比斗,四小只都只敢远远的观望。
所以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李世民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望着温禾。
后者咽了咽口水,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但他不算是谋反,只能说是叛逃,凉州长乐王李幼良。”
“他暗中豢养死士,暗中和突厥勾结,最后被人检举,您让宇文士及去调查,吓的他跑去突厥,结果路上被抓住,带回来处死了。”
温禾以为李世民是因为李瑗和李孝常的事,心里对宗室有了芥蒂。
但是大唐的安稳又离不开这些宗室。
李世民也得倚靠他们,才能在朝堂上形成一种平衡。
所以他才劝道:“陛下,其他宗室还是不错的。”
“比如李道宗?”
李世民反问道。
“他不错个屁,他就是个混蛋。”提起李道宗,温禾一脸的埋怨。
结果李世民收了刀,朝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那是朕的王弟,你这竖子不可胡言。”
“是是是。”
温禾不以为意的随口应了一句。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我反应快啊,李二不会以为我故意要和宗室交好吧,那我以后离着李道宗远点?’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李世民说道:“承范是个真性情,你和他交好,倒是无碍,宗室内若是多一些他这样的人,朕也不用烦心了。”
“前些日,朕打算削减宗室食邑,他们便像是恶狗一般冲朕咆哮,还有当场嚎啕大哭,好似朕比父皇残酷冷血!”
李世民说这些事的时候,满脸的怒意。
温禾这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问自己,日后还有没有人谋反。
他是想杀几个宗室,以压制他们此刻的气焰。
可惜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
不过这事,总不能随便冤枉人吧。
他又不是东厂厂公,或者锦衣卫指挥使。
他正想着,李世民忽然低头看向他,说道。
“朕预将李瑗与李孝常的事公之于众,但后者之事牵扯太上皇,你为朕想个主意,不让父皇牵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