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这种事,让温禾提个建议,他张口就来,可让他亲自去做,那还是算了吧。
“陛下,我年纪小,这种事得选个有威望的。”
温禾用眼神冲着长孙无忌那指了指。
后者见状,不禁对温禾一笑。
‘这竖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想到这,他转头正要毛遂自荐,可李世民却抢先他一步开口道:“此事倒是朕没有考虑周全了,既然关系到匠人,那便让工部负责吧。”
长孙无忌错愕的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陛下这本是民部的事,若是给了工部,那之前的事,只怕会难以协调。”
李世民淡淡的看了他,沉吟了片刻,笑了起来。
“辅机不用如此急切,朕没忘了你,此事自然需要你来协助,朕不过是让阎立德主持罢了,这样可好?”
他面色平静,但那句“可好”,却吓的长孙无忌差点跪下。
“臣莽撞了。”后者连忙行礼赔罪。
李世民含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碍事的。”
“既然说是一家人,你这竖子也不能闲着,此事毕竟是你提出来的,阎立德掌总,辅机协助,你便当个咨询吧。”
李世民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温禾感觉他的情绪有些怪,总感觉他笑的有些不从心。
“臣遵旨。”
长孙无忌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应了下来。
这事做好了便是政绩,做不好就让阎立德和温禾去背锅。
陛下考虑周全啊。
让他协助,以阎立德那不争不抢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不会和他争。
最后还不是让他来掌总。
至于说温禾,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一个靠着预知未来的幸进之辈罢了。
日后陛下还是要仰仗他。
“嗯,既然这样,你们便去工部找阎立德,明日朕会让中书省草拟旨意,至于商人如何召集,便由尔等去办了。”
皇帝本就是掌总的,具体事情怎么做,还是需要下面的臣子。
即便是李世民,也不能面面俱到。
长孙无忌领旨,随即便要告退了。
温禾正想跟着一起走,只听李世民开口拦住了他:“嘉颖留下,朕许久未过问中山王的学业了。”
温禾顿了一下,回过头去。
正要离开的长孙无忌特意朝他这边睨了一眼,但什么话都没有说,便自行离去了。
外头等候的人,随即将大门关上。
立政殿内,便只剩下温禾和李世民了。
“辅机啊。”
“陛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你也什么都别问我。”
李世民话还没说完,温禾当即将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
他就知道,李二这家伙单独将他留下来,肯定没安好心。
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
什么询问中山王的学业啊,这就是说给长孙无忌听的。
李世民狠狠的瞪了一眼过来,拿起一旁的笔洗便朝着温禾砸了过来。
“啪!”
看那五彩的瓷器碎裂,温禾那叫一个心疼啊。
如果留下去,那他后代子孙可就吃穿不愁了。
“是你告诉朕关于辅机的未来的,如今朕忧虑他的事,都是因为你这个竖子!”
李世民冲着他怒目而视,宛如一尊怒目金刚。
温禾苦着脸,讪讪道:“陛下你就当我年少不懂事,嘴贱口嗨行不行?”
李世民不懂什么叫口嗨,但结合前面那个嘴贱,他大致明白温禾说的意思。
“晚了!”
李世民拍着桌案,站了起来,他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的时候,温禾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反正外头没人,他一会打开门就朝着外面跑去。
然后立刻出宫去,他就不信李二还能派禁军将他抓回来?
他心里正这么想,忽然就看到李世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还想跑!”
看着温禾正要转身的动作,李世民赫然猜出了他的心思。
“没有,怎么会呢,陛下英明神武,从不打骂臣下,和蔼可亲,可谓是千古第一明君,臣怎么会舍得跑呢,是吧,呵呵。”
他干笑着,在李世民那炯炯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
卧槽,李二不会真的要我去对付长孙无忌吧。
“陛下啊,其实吧,这件事情我们上次不是聊过了嘛,您还年轻,正值壮年,只要有你在长孙无忌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刚才之所以表现的那么激动,就是担心李世民对长孙无忌起了杀心。
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而且李世民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啪!”
李二抬手,朝着温禾的脑袋便是一巴掌,冷哼一声道:“你这竖子,是觉得朕在猜忌辅机嘛?”
“没有,怎么会呢,陛下知人善用,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这么圣明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昏君的想法呢。”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都这么不要脸的夸了,该让他走了吧。
“闭嘴吧你!”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
正以为朕不知道,你个竖子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应付朕的。
他将温禾按住,拽着他的手,拖到一旁坐下。
“朕不是猜忌辅机。”
“是是是,肯定不是猜忌。”温禾“呵呵”的应了两声,惹得李世民当即怒目而视,抬手就要打。
他连忙缩起了脖子。
“你个竖子,正经一些!”
“好哒好哒。”
温禾随即端正了姿态,坐的笔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可这模样,比起以往的形象,在李世民眼中实在有些滑稽。
“罢了罢了,你还是随性一些吧,朝中文武,也就只有你在时,朕才感觉自己不像是个孤家寡人。”
李世民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落寞。
曾经他无比渴望这个位置,可当他真正成为万人之上,登上九五后。
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他曾经的良师益友,现在眼中所看到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利益。
他甚至有些羡慕自己的父皇,至少他还有一个裴寂。
刚才长孙无忌的那些情绪,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这么多年的相处,李世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说国库空虚,可前不久才查出了一批贪官的资产,那些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自从长孙无忌去了民部之后,他的桌案上,便只有每个月民部的汇总账目,却没有明细。
他现在都可以忍,但是以后呢?
就像温禾说的,日后长孙无忌将进入中枢,一步一步成为大唐的首辅。
那个时候他若是活着,还能容忍吗?
他若是死了,高明和嘉颖能对付的了他吗?
最重要的是,他不忍心看到长孙无垢再伤心了。
之前长孙安业的事,就让她差点犯了气疾。
李世民心里感慨着,却不知道温禾看他这模样,在心里腹诽:“矫情。”
明明都是皇帝了,还想这么多。
说好的杀伐果断呢?
“啪!”
温禾正想着,脑袋又被挨了一巴掌。
“你干嘛又打我!”
“谁让你当初曝出辅机的未来的,朕如今就是想压一压他,都难了。”
李世民瞪着他。
温禾闻言,顿时恼怒的恶向胆边生,狠狠的瞪了回去。
“什么叫我曝出他的未来的,还不是你当初不相信我,我不得证明一下啊,再说了,大不了不给他实权不就行了。”
“或者是提拔李靖,让他和长孙无忌相互制约,这点你儿子做的就不错,让李世绩出面和长孙无忌抗衡。”
“你可是李世民啊,这都想不到?”
温禾不屑的“切”了一声。
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
毕竟人只在愤怒的时候才会暂时性的失去理智。
他现在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后怕。
可李二却不怒反笑,伸手过来,见温禾要躲,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用力的揉了几下。
“还是你这竖子和朕是一条心啊,不过暂时还轮不到李靖,朕打算拉一拉阎家,你觉得如何?”
“这是陛下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温禾撇了撇嘴。
李世民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
“你这竖子,亏得阎家兄弟和你交好,你也不为他们说说话,你看看辅机才到民部多久,就拉拢了一批心腹。”
“还有玄龄,如今中书省一多半是他的门生故吏,克明少了一些,但六部中也有不少他的旧友。”
“萧瑀自是不必说了,宇文士及、陈叔达,就连那行将朽木的封伦,也是满朝的好友知己和学生。”
他说着这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可温禾却感觉有一股寒意袭来。
怎么感觉,他念的好像是死亡名单似的。
“如今你身边的人也不少啊,任城王李道宗、刚刚被封为代国公的李靖、还有百骑的许敬宗、黄春,李君羡和段志玄似乎和你关系也不错,哦,对了还有武士彟,还有……”
他一一细数着,温禾听的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打断他:“别还有了,陛下先不说其他的,就李道宗那个混蛋,我和他关系哪里好了?”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就揍他了,至于李靖嘛,我可和他没什么关系啊,老许和老黄我承认,我们关系是不错,但那也仅仅是在百骑而已,至于其他人,我连他们的府邸在哪都不知道,算什么关系好。”
“那是你无用!”李世民重哼了一声,
“你怎么不知道去结交,你从民部赚了那么多钱,为何不在家办酒宴,还有那些茶,你除了送到宫中的,便只给了萧瑀,其他人呢,为何不送?”
“怕死呗。”温禾无奈的笑了一声。
李世民顿时哑然,平静的望着温禾许久,伸手又摸了摸后者的脑袋。
“你就不能哄骗朕,说什么无私心,一心为公,从无结党之意,所交之人,全是大唐的栋梁?”
“这话陛下肯定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吧,我就不说了。”温禾笑道。
心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李世民不是对长孙无忌不放心,而是对满朝的文武都不放心。
他才刚刚登基不久,甚至都还没有改元。
但是那些跟随他从秦王府出来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了。
难怪他刚才会有那样的感慨。
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赤子之心啊,好生的去做吧,多和朝中的人接触接触,莫要整日窝在家里睡觉,想李靖他今年也不小了,他那一身的本事,却无一个传承之人。”
“朕甚是忧虑啊。”
李世民这话里明显是在暗示,让温禾去和李靖学本事去。
后者闻言,却装糊涂起来。
“是啊,不过陛下不用担心,后面还有李世绩呢,而且上一次去会州,我又遇到了两个名人,苏定方和梁建方,前者那可是……”
“苏定方?”
温禾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忽然想起了这个人。
“可是那个苏烈?”
“对对对,哦,陛下肯定是见过了吧。”
大军班师回朝,照例李世民是要去阅兵的,见见这一次建功立业的将士们。
苏定方之前突袭突厥后方,搅乱军阵,让颉利所部军阵大乱。
即便不是头功,但这功劳也不小了。
“那是个桀骜的,所以朕打算压压他。”
李世民说要压制苏定方的时候,温禾喉咙里“可别”二字正要冒出来,就被他深深的压下去了。
刚才李世民才说他如今交好了不少人,若是此刻再为苏定方求情,那会不会也以为他是在收买人心?
但是原本的历史上,苏定方是在贞观四年征伐突厥时出头的。
现在因为他的蝴蝶翅膀,提前被李世民打压了。
那这不是让李靖日后少了一员虎将吗?
不过他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被李世民看在眼里。
‘这竖子也不肯与朕交心了?’
李世民心中有些不快。
而就在这时,只听身旁的少年有些犹豫的说道。
“陛下啊,其实吧……”
温禾想了想,还是打算还是将苏定方的事情说一说。
“其实苏烈这个人吧,他虽然是桀骜了一些,但是他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压制是可以压制,但是陛下你不能压着压着,就把他给忘了。”
“朕把他给忘了?”
在温禾开口的时候,李世民心里顿时感觉一阵畅快。
可听温禾说的,他不禁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