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苏简兮单手扶着赵晴萱的腰，另一只手拿着奶茶，“吨吨吨”地灌了一大口。
“你喝东西能不能别跟水牛一样？”赵晴萱坐在后座，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
“要你管。”苏简兮打了个嗝，满嘴都是甜腻的奶茶味。
“脏死了。”
“那你下去啊。”
苏简兮没再说话，只是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背上，任由夜晚的风吹起自己的长发。
粉色的小电驴停在宿舍楼下。
“我上去了。”苏简兮从后座跳下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了。”赵晴萱的声音不大，混在晚风里。
苏简兮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神经病。”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看着有几分傲气。
赵晴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骑车回自己宿舍。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赵晴萱把背包往桌上一扔，瘫倒在椅子上。
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中。
她看着桌上那本厚厚的《语言学概论》，没有了之前的烦躁。
苏简兮的话还在耳边。
清理缓存……
赵晴萱闭上眼，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理论，也不再去逼迫自己去理解那些绕口的定义。
她开始回想。
回想林逸雄的记忆，然后，她又去想属于赵晴萱自己的记忆。
小时候和苏简兮一起爬树掏鸟窝，结果被鸟啄了屁股；初中时为了考试超过苏简兮，熬夜刷题刷到流鼻血；还有那些属于女孩子的心事。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感受着。
她试着去分辨，哪些是林逸雄的情绪，哪些是自己的。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程序员，在庞杂混乱的代码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回去看了看语言学概论，其实仔细一看是简单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她之前怎么就想不明白？
赵晴萱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理解，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晦涩的理论，在她笔下被拆解成最基础的逻辑模块，再重新组合。
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变笨了，只是脑子里的东西太乱，打架了。
现在，她让它们暂时休战，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
赵晴萱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想给苏简兮发个消息，告诉她，她的方法有用。
可想了想，又觉得“谢谢”两个字太轻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苏简兮的名字在上面疯狂跳动。
赵晴萱接起电话。
“喂？”
“卧槽！赵晴萱！出大事了！”苏简兮的声音尖得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赵晴萱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你鬼叫什么？”
“我跟你说！我哥！我哥他好像有女装癖！”
赵晴萱愣住了，“你说什么？”
“女！装！癖！”苏简兮一字一顿，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惊慌，反而透着一股……额，兴奋？
“……你听起来怎么还挺激动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长多好看！他要是穿女装，肯定绝杀好吗！”
赵晴萱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当时见到的初中版本的苏念，然后问：“你哥还是那么像女孩子？”
“那可不！”
“行了行了，说重点，你怎么看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苏简兮清了清嗓子，开始描述。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苏念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看着鼓鼓囊囊的。
他把袋子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就进去洗澡了。
结果他没放好，袋子从沙发上滑了下来，里面的东西全洒了出来。
“全是女装！连衣裙！小短裙！还有蕾丝边的小吊带！我当时就吓得退回房间里，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赵晴萱听完，第一反应是，“你哥交女朋友了？给女朋友买的？”
“不可能！”苏简兮立刻否决。
“第一，我哥那个木头，暂时没有女朋友。他身边就一个玩得好的女孩子叫叶依晨。
第二，那些衣服绝对是穿过的！”
“你怎么知道？”
“新衣服买回来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谁家的衣服是揉成一团塞袋子里的？那明显是刚脱下来不久！”
叶依晨？
赵晴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你说的叶依晨，是不是原雅的闺蜜？”
“对啊，你也认识？”苏简兮有点意外。
赵晴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原雅跟我提过。别告诉我她没跟你说过。”
“嘿嘿，当然说过了。”苏简兮干笑两声。
赵晴萱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你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找个靠谱的人去问问。”
“找谁啊？”
“你让原雅去问问叶依晨，问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苏简兮恍然大悟的声音。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我马上去办！”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赵晴萱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犯起傻来也是真没救。
这一天早些时候，江昙漪的工作室。
叶依晨正坐在靠窗的缝纫机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手指灵活地引导着布料。
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扎着高马尾，看起来活力十足。
“昙漪姐，你这次旅行也太久了吧，感觉都快一个月了。”
叶依晨停下手里的活，扭过头抱怨。
江昙漪正靠在裁版台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她闻言，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
“事情多，耽搁了。”江昙漪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过多解释。
她的视线落在叶依晨身上。
这姑娘，和半年前穿上她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叶依晨，就像个小太阳，热情，直率，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
现在的她，笑容依旧甜美，但偶尔眼底会闪过一丝算计。
那个瞬间的神态，和江昙漪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昙漪垂下眼帘，看着咖啡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这算什么？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昙漪姐，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
叶依晨拿着几张设计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江昙漪放下咖啡杯，接过画稿。
上面画的是几款风格截然不同的连衣裙。
“很不错，想法很大胆。”江昙漪由衷地评价。
“嘿嘿。”叶依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得意，“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定制。”
“哦？给你的男朋友？”江昙漪随口一问。
“准男友啦！”叶依晨纠正道，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他还没正式同意呢！”
江昙漪拿起其中一张蕾丝吊带裙的设计稿。
“所以，这些女装，是给他设计的？”
“对啊！”叶依晨的眼睛亮晶晶的，“昙漪姐，你不觉得他特别适合吗？”
江昙漪想起了刚才来工作室送东西的那个少年。
干净，清秀，五官精致得过分，特别是那双和苏简兮如出一辙的紫色眼瞳。
“就刚才那个长得很像女孩子的小伙子？”
“就是他！”叶依晨用力点头，“他穿上肯定绝杀！”
江昙漪的指尖在设计稿的蕾丝花边上轻轻划过，也觉得有趣，于是问了一句：
“他同意了？”
“嗯……”叶依晨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带着几分小恶魔般的狡黠说：
“算是勉强同意了吧。”
时间拨回几小时前。
4月30日，中午12点。
叶依晨的公寓里，苏念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来回踱步。
“不行，绝对不行！”他停下来，双手插进头发里，把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抓得更乱了，“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谁知道会涨这么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苏大主播。”叶依晨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削苹果，一边悠哉地调侃他。
“我不管！反正我不干！”苏念的脸涨得通红，一部分是急的，一部分是羞的。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半个多月前，4月12号，叶依晨怂恿他开直播打游戏。
“你不是一直想写小说吗？直播赚的钱够你买个好电脑，还能当生活费，不用再省钱吃泡面了。”
“而且，你不是看上那个新出的限定皮肤了吗？”
“我……我不想抛头露面。”他当时小声地反驳，社恐是刻在骨子里的。
“怕什么，我陪着你呢！再说了，你又不露脸，就凭你这手速和操作，肯定火！”
他被说动了。
抱着“如果不火我就不播了”的心态，他开了号。
结果，火得一塌糊涂。
他声音偏中性还好听，操作又实在华丽，各种极限反杀的切片在视频网站上疯传。
4月18号，六天，五万粉。
人红是非多，质疑他开挂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苏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游戏是他唯一的骄傲，被人这么污蔑，他当场就炸了。
在叶依晨的怂恿和布置下，4月20号，他在房间里架了八个摄像头，手部特写，屏幕特写，全方位无死角地自证。
然后，弹幕就从“挂狗”变成了“卧槽，主播好美！”
因为颜值，他又火了一波。
到28号，粉丝数直逼十万。
然后，经典传统来了——十万粉福利，女装。
当时被弹幕刷屏刷昏了头，又被叶依晨在旁边拱火，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来，试试这个。”叶依晨从一个大购物袋里拿出一条裙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蕾丝边的小吊带。
“你疯了！”苏念的眼睛都瞪圆了。
“快去换上我看看。”叶依晨不由分说地把裙子塞进他怀里，推着他的背往卧室走，“都是为了艺术，为了你的小说，为了你的游戏皮肤，牺牲一下怎么了？”
苏念被她推进了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几分钟后，卧室门开了一条缝。
“我……我不出去。”苏念的声音闷闷的。
“快出来啊，我帮你参考参考。”叶依晨憋着笑，守在门口。
磨蹭了半天，苏念才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叶依晨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苏念本就是宅男，不爱运动，手臂和大腿没什么多余的肌肉，线条显得细长柔美。男孩子的体脂率天生就低，更衬得他身形单薄。那件黑色的蕾丝吊带裙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把那份清瘦和白皙的皮肤凸显得淋漓尽致。
他的手很干净，指节不明显，叶依晨甚至觉得，要是再给他戴上美甲，和女孩子的手几乎没有差别。
“咳。”叶依晨清了清嗓子，掩饰住自己的惊艳，“转一圈我看看。”
“不转！”苏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害羞啊。”叶依晨拿出手机，对准他。
“不许拍！”苏念像只受惊的猫，一下蹿过来想抢手机。
叶依晨灵活地躲开，把手机揣回兜里。
她拉着苏念的手，把他拽到穿衣镜前。
“你看。”
苏念被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穿着女气的吊带裙，皮肤白皙，锁骨清晰，因为羞窘，脸颊泛着红晕，那双和他妹妹如出一辙的紫色眼瞳里水汽氤氲。
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自己？
“怎么样？绝杀吧？”叶依晨在他耳边小声说，“直播的时候就穿这个，我再给你化个妆，绝对没人认得出来，他们只会嗷嗷叫老婆。”
苏念的脸更红了。
“我陪着你呢，你怕什么？”叶依晨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苏念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笑得一脸狡黠的叶依晨。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算是认命了。
“就……就这一次啊！”
“好嘞！”
叶依晨又让他试了好几件。
那件白色连衣裙，还有那条JK小短裙。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把这些刚脱下来、还带着体温的衣服胡乱塞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
“快回去吧，别让你妹妹发现了。”她把袋子递给苏念，像个送伴侣出门约会的小妻子。
苏念提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感觉它有千斤重。
然后就发生了我们的牢苏暴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