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人触碰到的光点,在林江的内视宫殿中闪烁出些许光辉。
林江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球体蕴藏的道行正飞速涌入体内。
这量巨大得惊人!
自从修炼海纳百川,林江从未有过“饱”的概念,即使吞噬灾厄也未觉饱。
然而他手触球体片刻,一股膨涨感便涌入体内。
很快他的经络便满了。
不过这些炁林江还需时间消化,才能化为己用。
他的道行正一路猛进向六重天,这是林江法门突破间隔最短的一次。
可惜即便如此,他仍无法当场突破。
当经络已满,小金人却未停歇,更汹涌的炁息涌入他身体,仅借经络流转一圈,便直冲内视宫殿。
内视宫殿仿佛下起一场滂沱金雨,无数小金人正忙忙碌碌地收集金色雨滴,伥鬼们也不再看书,被小金人拽着往返穿梭一并干活,将外界收取的炁源源不断搬运入殿。
感受着内视当中的情况,林江终于彻底明悟,
这些小家伙绝非仅想解决外部雕像,它们分明打着连吃带拿的主意,意图将此地彻底搬空!
然而,在小金人展开行动的同时,林江也悄然滋生一丝奇异触感。
仿佛仙山的某些部分,正缓缓化作他肢体的延伸。
非是小金人贪婪,要解开眼前困局,这般釜底抽薪似乎确是最佳选择。
若小金人只夺走周遭控制权,或可暂缓危局,但一旦他们离去,黎浸月必能重掌此地,届时他仍会被困其中。
可若能攫取仙山大半权限,他便有了在此与黎浸月周旋的力量。
感受着几尊石雕的控制权已尽数落入掌中,林江缓缓阖上双眼。
他开始向石像下达指令。
……
李傅麒抬脚狠狠踹中一个石像。
在相互作用力之下,李傅麒落回平台,石像则远远飞了出去。
他唇边渗出一抹鲜血。
这次力道之巨,即便身处仙山地界,脚下坚实的平台也被震出了蛛网般扩散的皲裂。
“没完没了!”
李傅麒暗骂。
林江离去其实并不久,奈何这些石像实力强横,他手下众人已被数次打得身化复原。
石像全然不受虚幻境影响,所幸它们不通乱炁术,否则他带来的人马恐怕早已死伤殆尽。
方才将石像引来之人,此刻仍混在人群中躲藏。
李傅麒依稀记得此人,名唤断离别,向来不擅正面缠斗。
他奶奶的,待脱身之后,定要擒住这厮,狠狠收拾这个惹祸的混账!
正思及此,不远处几个石像的动作骤然凝滞,悬在半空,如画面定格般,久久不曾动弹。
李傅麒也是立刻一摆手,让自己手下停止攻击,他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几个石像,确定对方并未继续动手。
“许可。”
沉闷的声音从石像口中缓缓传来。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之后,也顿时松了口气。
来时他们已经听过石像说这句话,当时驴子头就告诉他们,一旦石像说出这话,便不会继续攻击。
虽然不理解原理,但显然刚才深入宫殿的那个年轻人终究关闭了这致命的东西。
眼见外部压力消失,李傅麒心思不由一动。
既然没了威胁,他们是不是能继续在山里寻找宝贝?
可这个念头才浮现,他就忽然瞧见漂浮的石像径直朝宫殿内部飞去。
它们在空中微微一晃,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眨眼间便只剩下两三人的高度。
随着石像进入宫殿,脚下的地面也猛然震颤起来。
李傅麒稳住心神。
望了望宫殿深处,又瞥了一眼那条离开的道路。
他心思一转,最终咬了咬牙:
“你们一人拆一棵棺材搬一棵树,咱们就离开!”
好不容易来这一趟,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余温允瞥了一眼身后幽深的走廊,心中思绪如浪潮般翻涌。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几个石像上。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车窗:
“一二三。”
“我在。”
一二三掀开车帘。
她正在车内照料江浸月,此刻无数蜡烛点亮,淡淡的烟云缭绕车厢,也守护着车辆。
余温允直接将那只还在闷闷不乐、咬着他手掌的小山参和盒中瑟瑟发抖不敢动弹的妖丹交给了一二三:
“烦劳把他们带下去。”
“你要去找公子?”
“是啊。”余温允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僵硬的笑容:“公子帮我解开了束缚,现在我可就是法外狂徒,想去哪就去哪。”
“你这厮当真狡猾,”一二三叹息:“竟比我抢先一步。”
“毕竟我更能打,照顾人却不怎么擅长,还是交给你吧。”
余温允松开马车前端的双柄,一二三也只无奈轻叹一声,随后点燃了蜡烛。烛芯窜起一簇火苗,逸出袅袅青烟,烟气在半空中悠悠浮动。
不多时,马车前方便凝聚出两匹雾气构成的骏马。
双马引颈长嘶,径直向外冲去。
临行之际,余温允似又想起什么,自怀中取出本薄册,递给一二三。
“此册可通京城。”
“好。”
一二三接过册子,虚幻的马匹昂首嘶鸣,拉着马车疾驰而下。
目送一二三驾着马车远去,余温允毫不迟疑,纵身掠向先前飘移的几尊石像。
此地过于辽阔,寻常法子几无可能寻到林江。
然循着这些石像,他料想应能觅得其踪。
眼见有人开始撤离,李傅麒的手下当即扑向道旁栽植的树木。
有人靠蛮力,硬生生将树木从地面向上拔起;有人靠法门,令周围的泥土变得松软,让树根自行站立。
终究耗费了些功夫,才把这些东西全都扒了下来。
这群尘国众纷纷携带着来之不易的“宝物”,急匆匆地向山下赶去。
他们狂奔而下,几乎不费多少时间,便从那悠长的楼梯一路冲到最底端。
从深邃幽暗的空间中一跃而出,太阳重新悬在半空,柔和的阳光洒落周身,让这些道行高深之人也难得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慨。
趁此机会,众人回头望去。
身后仙山的雾气正缓缓消散。
似乎……
山门即将关闭。
一二三步出马车车厢,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这座大山。
最终,一二三还是克制了自己,未做鲁莽之举。
必须有个人将所有消息传回京城。
一旁的李傅麒虽然很想和一二三寒暄客套两句,说些“多谢那位公子”之类虚伪的话,但相比这些,他更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手下和带出来的战利品。
尘国这次出来的包括他八个人,一共拆除了六棵树、七个棺材和一堆杂物。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有什么功效,但刚才拆的时候,李傅麒试了一下,发现至少棺材无坚不摧。
到时候实在不行,用作武器也能凑合。
李傅麒倒是颇为知足。
然而扫视一圈后,他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少了一个人。
那个极具个性的头套不见了。
驴子头去哪了?!
李傅麒顿时来了精神。
虽然他身边的参将都还在,他人却不见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李傅麒忽然涌起一种隐隐的不安。
……
林江几乎搬空了眼前的光球。
只可惜无论他动作多快,背后的黎浸月始终如影随形。
片刻后,林江倏然感到背后一股压迫感袭来。
此地的仙山权限尚余一节未得,林江心中不安预感愈烈,终是松手,匆匆侧身闪避。
就在他闪避的瞬间,一道雾流划过林江左手,擦过他掌边的一块皮肉。
他似觉一道奇妙的寒流掠过手掌旁侧,低头一看,那块血肉呈现怪异之态。
唯独那处的血管化为金色,血液流淌之际,一股隐隐刺痛从中传来。
“啪!”鲜血从爆裂处溅出,旋即覆盖林江左手掌的血肉。
金色液体迅速凝固,凝成护住血肉的皮壳。
“身化金身果然麻烦。”黎浸月出现在光球旁边,她一伸手,剩下的光球就被她握在了手中。
看了眼剩下的东西,她也是叹息一声,随后脸色也变得玩味起来:
“既无法顺光阴流向未来,亦难凭雾气溯回过往。幸而我有几分逆乱阴阳的手段,否则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你。”
林江冷哼一声。
他意念催动下,数个石像已挟着腥风扑至近前。
黎浸月显然察觉了这迫近的危机,脸上绽开一个温煦又明艳的笑容,身形却悄然后撤,无声地融入了身后黑暗。
“仙山闭锁,这可是最高等级的守护禁制。若非一甲子光阴流转,任谁也无法撼动分毫。主子不如安心在此,与我共度些辰光。”
她眼波流转,笑意更深,
“我这些化身,尽可供公子消遣赏玩呢。”
话音虽带着撩拨人心的轻软,但瞥见那些血肉模糊、残肢横陈的化身,林江只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骨。
黎浸月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显然她也无意与这些石像正面交锋。
只余下数个狰狞化身,依旧盘桓原地,虎视眈眈,誓要与他缠斗到底。
几个化身张开巨口,朝林江方向发出无声嘶吼,未及动手,门外骤然传来剧烈震动。
最前方的道人石像轰然碾过,将化身尽数压成碎块;紧随其后的僧人石像更将残骸铺平在地。
尚有较完整的碎块欲图复原,余温允已自雕像顶端飞身跃下,一脚踏住碎片,洪声高喊:
“公子!我来助你!”
林江乍见是他,惊得差点呛住:“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余温允略露赧色:“为了帮您啊。”
林江欲言又止,最终只余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现在,该想想怎么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