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其仙也有些着急,恳切道:“当时娘娘难产,正好皇上赶了过来,我出去请皇上拿主意,说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帮娘娘推拿助产,对娘娘无碍,却有可能损害胎儿;一种是剪开产道将胎儿抱出来,如此胎儿可存活,娘娘却不能保全。皇上确实是吩咐我帮您推拿,我怎么会记错呢?”
绍桢脑中嗡嗡作响,思绪混乱无比。难不成她耿耿于怀、心有芥蒂这么多年的事情,都是个误会不成?这太可笑了!
她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你先下去吧。”
她躺了下去,翻身对着里侧,头痛得快要炸开了,努力寻找着宁其仙的漏洞。她神情不对……对!她神情不对劲,好像很心虚似的,是朱载诜威胁她这么说的。她生宝哥那天,朱载诜的态度也不对,肯定是从她种种防备举动中发现了端倪,才忽然召了宁其仙进宫,想借宁氏之口将他自己摘清!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想这么轻易就在她这里洗白,门都没有!
孙嬷嬷端了药进来,绍桢昏头昏脑地喝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却有人在她床边站着。
绍桢腾地一下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小山奈呢?”
他果然不意外,目光却同她一样冷淡,平静道:“已经派人去接了。”
绍桢语气生硬:“接来又如何?她还敢不听你的话?我只信我看见听见的!”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他淡漠道,忽然扯唇笑了笑,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等你坐完月子,老子再跟你算账。”说完转身走了。
过了几天,小山奈进宫了。
……
绍桢呆呆地坐在床上,回想着白日里小山奈和宁其仙的争执,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竟然真的是听错了。小山奈当时着急来回禀,只听见一句孩子便急急忙忙跑回来,没来得及听见后面的话……
时间过去太久,当年再多的怨怼愤懑,如今都只剩下一片茫然。
实在是太……
“娘,娘?”
幸姐疑惑的声音将她从迷障中拉了出来,绍桢抬起头:“嗯,怎么了?”
幸姐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宝哥:“娘怎么一直看着弟弟?您在想什么?”
绍桢也低头看了看正在玩拳头的小儿子,掩饰着笑道:“没什么,看你弟弟挺好玩的。连手都玩这么起劲。”
幸姐抿起嘴唇。
自从弟弟出生,大家的注意力好像都被弟弟夺走了似的,连娘都更喜欢弟弟。他就是个小傻子,玩拳头有什么好看的,娘却看得都出神了,好像忘了她还在旁边。
她有些沮丧地安慰自己,算了,她是姐姐,不该这么小气。
她主动捏了捏弟弟的小拳头,一边和他玩一边好奇道:“他好像和昨天长得不太一样了?”
“刚出生嘛,一天一个样,”绍桢笑着点了点小儿子的下巴,“落地那会儿跟小猴子似的,现在好看多啦。宝哥笑什么?喜欢娘夸你对不对?”
“他什么时候能说话呀?”幸姐摸着弟弟的小脸蛋,忽然见他脑门上有个地方一跳一跳的,看着好玩,伸手要戳一戳。
绍桢吓了一跳,想都没想便飞快拿开了女儿的手。一旁的奶母和保母更是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幸姐反应不及,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大反应,愣愣地看着母亲和几个嬷嬷满脸紧张地检查弟弟状况,只觉得十分委屈。
她又没做什么,娘为什么这么用力扯开她?她这么体贴娘,娘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和宋婕妤一样防着她会害了弟弟……
幸姐呜呜地哭了起来。
绍桢恨不得一人分身成两个,检查完小的哄大的,看宝哥没什么大碍,便将他交给奶母,拉幸姐过来哄:“别怕,娘不是怪你,是弟弟的额头不能碰,那叫囟门,弟弟刚出生,囟门还没长好,若是乱碰,弟弟不小心就会长成傻子的,你说严不严重?不哭了啊。”
幸姐抹着眼泪点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碰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她,“娘,你是不是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
绍桢哭笑不得,还以为她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才这么想,安慰道:“怎么会呢,娘知道你是不小心的。弟弟是小宝宝,幸儿是大宝宝,你们都是娘的心肝肉。”
幸姐抽噎道:“可是娘关心他比关心我更多。”
绍桢教导她:“因为弟弟太小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能靠大人紧盯着照顾。像方才,若是你真的碰到了弟弟的囟门,弟弟不舒服也说不出来,多可怜啊。你说是不是?”
幸姐抽抽嗒嗒地点头。
绍桢看着自责起来,柔声道:“娘也做得不对,竟然让我们幸儿觉得被忽视了,是娘的错!”正色吩咐保母和奶母:“将哥儿抱回去,我要好好疼疼公主。”
幸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不用抱出去,我喜欢看着弟弟。”
绍桢亲了亲她:“幸姐真乖。娘对你和对弟弟都是一样疼爱。若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说什么娘疼弟弟不疼你,那都是挑拨离间、不安好心,幸姐要像方才那样直接告诉娘,千万不要闷在心里难受,知道吗?”
幸姐乖乖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落水的事。既然娘还是一样疼她,那她也可以为了娘继续忍下去。
绍桢哄得女儿雨过天晴,逗她玩了一会儿,犹豫着问她:“这几日,有没有去给你爹请安?”
自从上次洗三礼他拂袖离去,已经十几天没踏进过坤宁宫的门了。
幸姐点点头回答:“请了。”
绍桢有些紧张地追问:“你爹一般在做什么呢?”
“嗯,有时候在见大臣,有时候在批折子,有时候在看书,”幸姐说完,眨着眼睛看她,“娘想爹了吗?”
绍桢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幸姐反而主动安慰起她来:“爹这几日非常忙,所以才没往后头来,还让您好好养身体呢。您别担心,等出了月子回乾清宫,就可以看见爹了。”
绍桢心情复杂:“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爹告诉你的?”
幸姐很是茫然:“爹说的啊。”
绍桢心说完了,他连闺女都掩饰过去了,这次不好收场啊。有些发愁该如何解决,怕幸姐心思敏感看出端倪来,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