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展开看了两眼。
她抿唇问:“这个絮嬷嬷,便是尚嬷嬷嘴里说的同乡?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像冯老夫人这样执掌内宅多年的,身边的亲近之人早已如同铁桶般。
岂会轻易透露消息给外人?
竹影道:“听言,絮嬷嬷的儿子曾被冯家那位大爷打得半死不活,或许是这样她存了恨心。”
寒露上前一步:“大小姐若不放心,奴婢亲自跑一趟去查。”
许靖央将字条烧了。
“罢了,不重要,”她说,“是好是坏,都拦不住我,这次谁敢碰许柔筝的事,就叫她跟着一起栽进去,来几个算几个。”
过了五六日,孙情瑶过生辰,邀请了一众贵女,其中就有许靖央。
孙府为孙情瑶操办生辰宴,排场极尽奢华。
朱漆大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各府千金公子乘着描金绣幔的轿辇陆续而至。
庭院中挂着昂贵的熏囊,回廊下摆着十二扇紫檀屏风,上面绣着四季花鸟,屏风前设了鎏金香几,焚着御赐的龙涎香。
名门闺秀们身着时新衣裙,云鬓上珠翠生辉。
她们三三两两聚在花厅说笑。
公子们则在西园投壶射覆,不时传来喝彩声。
忽听得外头一阵骚动,皇后娘娘遣宫人送来贺礼。
平王府的管事也紧随其后,抬来一架紫檀木嵌螺钿的七弦琴。
孙夫人忙领着孙情瑶跪谢皇恩,孙情瑶捧着礼单,圆圆脸蛋洋溢着春风得意。
这一切,都被站在人群里的许柔筝看见。
她今日是跟石文霖来的,何况,她现在身为冯家女,算得上孙家的远亲。
瞧见这样的排场,许柔筝彻底羡慕了。
如果当初她顶替的是孙情瑶就好了。
母亲是皇后胞妹,舅舅是国舅,皇上是她的姨丈。
最重要的,是孙情瑶单纯好欺负,比许靖央好对付多了!
想到这里,许柔筝难免心中有气,咒骂冯窈窕这个不知道为她铺路的没用母亲。
忽然,她在人群最后,被一只手拽住拉走。
一下子躲去了树荫之后。
孙争言左右环顾,压低的语气凌厉道:“等会你就不要单独送东西给瑶瑶了,别在他们面前露面,躲着点,今日许靖央也会来。”
许柔筝垂眸,神情有些不悦:“我听您的话,一直躲着她,这不,也没什么事,许靖央根本不会对我怎么样,是您多虑了,父亲。”
“住口!”孙争言面色大变,看了看左右,更咬牙切齿,“你不能这么喊,会害死我们!”
许柔筝瑟缩一下,楚楚可怜:“可我只有您了呀,您不知道,我好生羡慕瑶瑶妹妹,原本我也能有她这样的排场,我也是您的女儿,是大家小姐。”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一开始她听孙争言说,自己的母亲就是冯窈窕时,还觉得很失望。
她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背景更厉害的人物,不过,许柔筝觉得无所谓,只要能捧她,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
可现在,她是真的嫉妒了。
孙争言的眼神骤然阴沉,树影斑驳间,他眼底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柔筝,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该感恩!要是毁了我这个家,你也会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
许柔筝怯生生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孙争言扔下她,朝孙情瑶走去。
许柔筝看着他宠溺的父爱,都给了孙情瑶,一时间心里更为不舒服。
以前争不过许靖央,是因为她知道威国公不是她父亲,至少心里不会难受。
可现在却不同了。
许柔筝转了转眼睛,悄然离去。
孙情瑶应付完宾客,刚走过喧闹的池子,却见许柔筝蹲在池子边,惊讶地看着水池。
“呀,”许柔筝嘴里还在感慨惊讶,“这水里好像有东西!”
孙情瑶好奇地走过去:“什么东西?”
许柔筝连忙让开位置,让孙情瑶趴在栏杆上看。
她拿团扇指着水面:“刚刚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沉下去了,不会是蛇吧?”
孙情瑶不疑有他,双手撑在汉白玉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水面搜寻:“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阳光在水面碎成粼粼金片,晃得她眯起眼,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只不谙世事的小雀。
“就是那儿呀,孙小姐,你仔细看看!”许柔筝神色好似紧张,右手却悄无声息地贴上孙情瑶的后背。
只要将孙情瑶推入水,周围那么多人定会赶来营救。
毁了她的生辰宴,才能舒口气。
许柔筝眼底划过一抹恶毒的冷笑。
正当她要使劲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孙小姐,小心掉进水里。”
许柔筝就好似触电般,急忙缩回手去,后退两步。
她看着许靖央走来。
许靖央发间玉簪映着日光,衬得面容如霜雪般清冷。
她一走进,就轻轻拽着孙情瑶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孙情瑶道:“冯姑娘说看见水里有白色的影子,怕是蛇。”
许靖央似笑非笑看了许柔筝一眼。
“多半是她眼花看错了。”
许柔筝被许靖央盯得有些紧张:“好像是看错了,还请孙姑娘原谅。”
孙情瑶不喜欢她,皱眉道:“你下次看清楚再说,害得我瞎紧张一场。”
就在这时,前头喧闹起来,下人跑来:“小姐,九公主派人送礼来了,夫人让您去前头迎一迎。”
孙情瑶连忙对许靖央说:“许家姐姐,你先自个儿转转,等会我忙完,我们一块玩投壶去。”
许靖央颔首,看着她带着丫鬟匆匆走了。
一回眸,许柔筝低着头,手里的团扇也垂着,看起来十分柔弱老实的样子。
许靖央不由得无声哂笑。
“别人的幸福,也会引起你的嫉妒吗?许柔筝。”
她如此直白的话,像尖刀一样,刺得许柔筝颤了颤。
她抬起眼眸,看向左右。
人群离得不远,料想许靖央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许柔筝便壮着胆子说:“好久不见,怎么大姐姐还是跟从前那样,就喜欢盯着我呢?你这样,才是嫉妒。”
“如今我找到了疼我的夫君,还马上要生下麟儿,”她抚摸着平坦的腹部,一脸骄傲,“大姐姐,你很羡慕吧?广平侯说了,如果生了儿子我就能做平妻,再之后就可以抬正,以前冯氏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命比你好,因为我有人爱、有人疼。”
竹影听不下去,呵斥:“放肆!”
许靖央抬手制止。
她目光缓缓下落,看向许柔筝的腹部。
许柔筝有些警惕地侧身:“这里是孙府,可不是大姐姐的郡主府,容不得胡来。”
许靖央面色淡漠,带着些讥讽:“你说我嫉妒你,嫉妒你什么呢?是嫉妒你做妾,还是嫉妒你马上要被孙争言放弃了?”
许柔筝浑身一震。
“大姐姐又想挑拨?我可不是从前那个许柔筝了,你算计不到我。”
“你不信?自己看看那是谁。”许靖央指着她身后。
许柔筝转身,忽而瞳孔一缩,面上瞬间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