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琳和冷卉母女俩互相照顾着，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攀上最后一道山坳。
山风掠过坳口时，两人深深呼出一口气，相视一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运动了。
刚才爬坡时的疲惫，似乎都被山顶的风吹散了。
可脸上的笑容保持没了一分钟，两人的目光就被山下的景象牢牢攫住了。
冷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妈，你快看那边！”
顺着她抬手指的方向，唐琳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蹙起，方才爬山的热意仿佛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山脚下，绕山流淌的河水泛着浑浊的土黄色，像一条被打翻的颜料带蜿蜒铺开。
沿岸的县城房屋星罗棋布，远远望去，倒像摊开的鸡蛋饼上撒了一把黑芝麻，零零散散地嵌在这片黄褐底色里，只剩下屋顶。
唐琳望着那片浑黄，心里发沉：“上游开闸泄洪怎么还没个完？这县城泡在水里这么多天了，水怎么还没退去？”
冷卉眉头紧皱：“好在县城这边的山还不算陡峭，不然，下面担心洪水，上山又担心泥石流。走，我们下去瞧瞧。”
汝县这边的山高大而坡缓，就像一个沉稳的大胖墩，体量大，但坡度比较缓，且山上的泥是红泥，黏性很大。
走到半山腰，两人低头看向河里的水位，心一下子沉得更厉害。
那浑黄的水面丝毫没有下落的意思，再往下走，还是没有看到水退的痕迹。
“卉卉，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冷卉闻言，心漏跳了一拍，赶忙朝唐琳所指的方向望去，距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一个人形生物在一沉一浮的挣扎。
让冷卉揪心的是，他的挣扎似乎很慢，说明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不敢耽搁，赶忙从空间拿出小一点的轮胎内胎和麻绳。
凭唐琳的视力早就看清楚了河中是个人在挣扎，之所以问冷卉，不过是希望自己眼花，情愿自己看错了。
现在看冷卉拿出改装的救生圈以及麻绳，她赶忙帮忙解开绳子将救生圈绑住。
绳子绑好，冷卉力气大，扔救生圈的任务交到她的手里。
唐琳将绳子按顺序圈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冷卉双手抱着救生圈顺着河水往下游跑。
她一边朝着落水者奋力追赶，一边在心里飞快盘算：河岸到落水者的距离还有多少，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救生圈精准地落到对方头顶上方。
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冷卉猛地顿住脚步，迅速摆开架势，双臂自下而上猛地发力，像拉满的弓骤然松开。
那只黑色充了气的胶圈带着破风的势头，“嗖”地朝河中落水者的方向飞了过去。
救生圈落在落水者的后面，顺着水流可以追上他。
只是此时对于落水者而言，分秒必争。
也不知道落水者现在能不能听到她们的喊声，但唐琳和冷卉还是对着河水大喊：“注意你后方的救生圈，抓住它！抓住救生圈......”
看着挣扎两下，又没什么动静的落水者，洪水无情似乎在这一刻，在她们面前具象化了。
唐琳和冷卉心里都清楚，或许落水者只有这一次生还的机会，抓住了生，没抓住或许再没生还的可能。
或许有人觉得冷卉她们该跳下去把人救上来，但如此湍急的河水，既使冷卉和唐琳跳下去，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安全的爬上岸。
况且，她们跳下去还要救人，那就更没可能了。
河水湍急，水下的情况不明，或许有暗礁、折断的枯树，又或者一些残破的家具、铁器什么的杂乱物件。
在河水如此大的冲力下，万一撞在上面，那就是非死即伤。
在浑浊的河水里受伤或者大出血，自救都困难，何况是救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喊声起了作用，落水者的手臂挥动了几下。
在救生圈就要越过落水者的头顶时，落水者突然抬起手臂，不经意的一抓就抓住了绑在救生圈上的麻绳。
岸上的唐琳见此，赶忙将麻绳拉直。
落水者抓了救命的绳子，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就着麻绳拉扯的力道浮出水面，另一只手顺势抱住了救生圈。
这一刻，唐琳和冷卉都忍不住在心里欢呼起来。
方才落水者拼尽全力抓住救生圈的那一下，手臂绷得笔直，干净利落。
那股子绝境里的韧劲，在她们眼里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帅气来。
冷卉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开些，唐琳更是攥紧麻绳低呼一声，忙不迭地往回拉绳子。
昨天下午费尽力气，在棚子里找废旧轮胎的辛苦，此刻看到救生圈被落水者稳稳抱住，托起了生的希望。
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这是最值得的付出。
萧野正带着战士们沿着河岸往下游疾跑，方才接到群众求助，说可能有人落水，每个人的心都揪得紧紧的。
忽然，前方隐约传来一声呼喊。
萧野愣了一下，只当是自己跑得太急耳鸣了，没敢分心。
可没等跑出两步，那喊声又清晰地飘了过来。
他心头一紧，脚步不由得加快，却没留意脚下湿滑的松软泥土，身子猛地一歪，竟从土坡上滑了下去！
“萧营！”
身后的战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其他人赶忙过来帮忙，硬生生将他从险些坠向河里的边缘拉了回来。
“萧营，您没事吧？”
萧野站稳后摆了摆手，此时他顾不上后怕，只觉得心咚咚咚跳得特别快。
他扬声喊道：“前面！声音在前面，快！”
看着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的萧野，其他人心里虽觉得奇怪，但此时也来不及多想，赶忙追了上去。
唐琳和冷卉刚把人拖拽上岸，身后的山路就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奔跑声，裹挟着枝叶摩擦的窸窣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萧野像头蓄势已久的猎豹，身形矫捷地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脚下的碎石被踩得簌簌滚落，他却丝毫未停，目光如炬地直扑向她这里。
冷卉赶忙后退两步，打量浑身是泥的萧野：“人已经救上来了，你跑这么快干嘛？”
萧野刚才听到那声音，恍惚像是唐琳和冷卉的，吓得他差点滑下土坡。
此刻真真切切看到人了，他反倒愣在原地，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口又惊又急，还有股说不出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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