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被满满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取代。
她下意识抓住夏小北的胳膊,声音都拔高了:“这、这刚解决个大难题,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啊!农场这边,育苗、数据追踪、下一步的耐寒株系筛选,哪一样离得开你掌舵?还有那些学生,眼巴巴等着跟你学呢!”
夏小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厚厚一叠资料。
“王教授,核心技术参数和解决方案都在这儿了。
幼苗保温方案的具体实施细节、设备选型建议,我也整理好了。
耐寒株系的筛选方向和初步实验步骤也列了出来。
您和您的团队都是顶尖的专家,按图索骥,执行起来不会有问题。
遇到实在拿不准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非走不可吗?”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这边就拜托你了。”
目前,在大家固有的思维里,去香江就等于出国。
可夏小北知道,不久的将来,香江将变成华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
但这些,她不可能告诉王教授,就只能让她先遗憾着了。
王教授张了张嘴,最终把更多挽留的话咽了回去。
她明重重叹了口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行行行,你是总指挥,你说了算!不过,走之前,必须把我刚煨上的那锅小鸡炖蘑菇吃完!还有,带上我新晒的榛蘑、猴头菇!香江那地方,能买到啥好东西?别把身子骨熬垮了!”
“好,听您的。”
夏小北这次笑得真心实意。
当晚的践行饭,气氛有些微妙。
王教授铆足了劲,几乎把临时小厨房的家底都掏空了,小鸡炖蘑菇香气浓郁得化不开,还配了烙得金黄的玉米面饼子。
学生们也懂事地围坐着,七嘴八舌地向夏小北请教技术细节,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不舍。
楚向南倒是安静了不少,慢条斯理地啃着饼子,偶尔抬眼看看夏小北,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后,夏小北在宿舍里最后检查行装。
楚向南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把王教授硬塞进来的几大包山珍妥帖地放进箱子。
“真就这么走了?”楚向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边刚站稳脚跟,风头正劲,多少人眼巴巴看着你这‘金疙瘩’呢。”
夏小北拉上行李箱拉链,动作干脆利落。
她转过身,直视楚向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楚向南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
“你真是个天生的商人,这拿捏人心的本事,我自愧不如。”
地脉薯的价值足以让任何资本和势力疯狂,明里暗里的觊觎绝不会少。
夏小北不想让陈先生认为,她已经把自己交给国家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是一个独立个体。
可以合作,但绝对不接受任何绑架。
所以,她要做出随时抽身的准备。
第二天清晨,薄雾笼罩着初醒的农场。
停机坪上,引擎已经发出低沉的轰鸣。
王教授带着她的学生团队都来了,老太太眼睛有点红,却强撑着精神,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布包硬塞到夏小北手里。
“拿着!都是咱这最好的干货!还有这个,”她又掏出一个保温桶,“刚出锅的粘豆包,路上垫垫!”
学生们也纷纷说着:
“夏老师一路平安。”
“夏老师早点回来”。
夏小北一一谢过,转身登上专机。
专机呼啸着冲上云霄,划破松嫩平原的宁静。
机舱内,夏小北打开王教授给的保温桶,粘豆包还温热软糯。
她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甜糯的豆沙在口中化开,“嗯,好吃,你也来一个。”
楚向南见她吃得那么香,也是食指大动。
不得不说,跟土地打交道的人,厨艺都不错。
回到香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总督府的电话,邀请她们夫妻俩去参加晚宴。
电话来得太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夏小北只好从系统商城购买参加晚宴的礼服和首饰。
这个时期内地人的穿着还比较朴素,也不怎么攀比。
可香江却完全不一样,特别是上层社会,不同的晚宴规格,对礼服的要求都不一样。
搭配相应的首饰更是一门学问。
如果在两场晚宴配戴了相同的首饰,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好在夏小北有系统商城,永远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夫妻俩穿戴整齐,准时出现在晚宴现场。
总督携夫人热情地迎出来。
夏小北来香江的时间虽然不长,名声却早就传了出去。
不说北辰农场,就她那个填海造田的项目,就把这些地头蛇震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没有人觊觎,只是,伸手的人都倒霉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只剩一条裤衩子。
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见了面都非常容气。
总督府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彩,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高级香水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们手持酒杯,低声谈笑,衣香鬓影间流动着无形的地位与财富。
夏小北挽着楚向南的手臂步入其中,她身上那套剪裁精良的冰蓝色丝绒晚礼服,以及颈间那串设计独特、光华内敛的珍珠钻石项链,瞬间吸引了数道目光。
那并非咄咄逼人的奢华,却透着一种难以复制的、超越时代的优雅与自信,与周遭那些用力过猛的珠光宝气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总督夫人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英国女士,她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夏小北的礼服和首饰上流连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夏女士,楚先生,欢迎!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件礼服的设计……太独特了,我在伦敦和巴黎都未曾见过类似的风格。”
“夫人过奖了。”夏小北微笑颔首,仪态从容,“能受邀参加您的晚宴,是我们的荣幸。”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周围的些许嘈杂。
“夏女士在松嫩平原的成就,以及在香江填海造田的魄力,都令人印象深刻。我们很期待看到您在这里创造更多奇迹。”总督话锋一转,带着试探,“听说您在内地的农场,解决了一个重大的技术难题?似乎是一种非常具有战略价值的作物?”
夏小北心中了然,消息传得真快。
她面上不动声色,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是的,总督大人。那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根茎作物,对改善土壤和应对极端气候有些潜力。”
“哦?仅仅是‘有些潜力’吗?”
一个带着浓重伦敦腔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三件套西装的英国绅士端着酒杯走近,他是汇丰银行在远东地区的董事之一,查尔斯·霍顿。
“夏女士,您太谦虚了。我们听到的风声,可不止于此。据说,那种作物……叫什么来着?‘地脉薯’?它的价值,足以让整个农业领域为之震动。”
楚向南适时地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霍顿。
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夏小北约半个身子护在自己气息范围内,姿态闲适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
夏小北迎着霍顿探究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
“霍顿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地脉薯’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但任何新兴事物,在实验室里是一回事,大规模推广并产生实际效益是另一回事。我们目前更关注的是它的基础科研价值。”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科研层面,避开了资本最敏感的“估值”和“商业前景”。
“科研价值自然重要,但资本的力量能让科研插上翅膀。”霍顿抿了一口酒,眼神带着精明,“汇丰非常愿意为真正有价值的项目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尤其是在香江这片充满机遇的土地上。夏女士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提供最优厚的条件。”
“感谢汇丰的青睐,”夏小北微微颔首,笑容依旧得体,却带着一丝疏离,“目前项目在内地稳步推进,短期内没有引入外部资本的计划。我们更倾向于先夯实基础。”
她明确传递了“独立”的信号,这正是她离开农场想要营造的效果——她不是能被轻易“绑定”的猎物。
总督夫人似乎察觉到了话题的微妙转向,适时地笑着打圆场。
“好了,先生们,晚宴是享受美食和美酒的时刻。夏女士,让我为您介绍几位对东方艺术很有研究的夫人,她们一定会对您的气质和眼光赞不绝口……”
她巧妙地引导夏小北走向另一群贵妇。
晚宴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进行着。
觥筹交错间,夏小北应付自如,谈吐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失礼于人。
她精准地回避着任何试图深入打探“地脉薯”和她在内地具体掌控力的试探,话题始终围绕香江的建设、文化、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社交话题。
楚向南则更像一个完美的陪衬,时而低声在她耳边说一两句只有她能听懂的调侃,时而与旁人谈笑风生,眼神却始终如猎鹰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动。
然而,暗流终究会找到涌动的缝隙。
就在夏小北与总督夫人及几位名媛站在一幅中国山水画前品评时,一名侍者端着盛满红酒的托盘从她身后经过。
不知是地毯不平,还是脚下微滑,侍者身体猛地一晃,手中托盘倾斜,几杯殷红的液体如同失控的血箭,直直泼向夏小北冰蓝色的后背!
“小心!”
楚向南的低喝与总督夫人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夏小北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流畅角度极其敏捷地向侧面滑开半步!
冰蓝色的裙摆如流水般荡开一个优雅的弧度。
那几杯红酒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腰侧和裙摆边缘泼洒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深红污渍。
只有一两滴飞溅的液体,落在了她裙摆不起眼的褶皱里。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夏小北身上。
侍者面如土色,吓得几乎瘫软,连连鞠躬道歉。
“对、对不起!女士!万分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小北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她低头看了一眼裙摆上那几乎可以忽略的几点暗红,又抬眼看向那个抖如筛糠的侍者。
那眼神很淡,却让侍者感觉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寒意从脚底窜起。
“没关系,”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意外而已。”
她甚至对侍者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过度惊慌。
总督夫人连忙上前,又是心疼又是尴尬。
“天哪!夏女士!您没事吧?这真是太糟糕了!快,去我的休息室,我立刻让人拿最好的清洁剂来处理!或者,我马上让人送一套新的礼服过来?”
她看向夏小北的眼神充满了歉意和关切。
“夫人不必麻烦。”夏小北轻轻抚了一下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裙摆,动作优雅从容,“一点小意外,不影响什么。清洁一下就好,我相信总督府的侍应生。”
她特意加重了“侍应生”三个字,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刚才那瞬间的混乱中,有不止一道目光并非纯粹的惊讶或关切,而是带着审视、评估,甚至……一丝失望?
“呵!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