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我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肩胛骨处的伤口被冷水一激，疼得我几乎蜷起身子——左丘雄那老匹夫的指甲怕是淬了毒，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紫。
"顾尘！"苏璃的声音裹着水声撞进耳膜。
她的手死死扣住我手腕，指尖冻得发僵，却像根铁锚拽着我不至于被暗流冲散。
韩枫在右侧，军靴踢到河底碎石的闷响混着他粗重的喘息："奶奶的，这水比寒潭还狠！
老子的火折子早灭了，现在睁眼跟瞎了似的——"
我咬着牙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灵识终于穿透浑浊的河水。
灵识扫过身后时，追兵的气息已经淡得几乎不可闻，应该是被暗河复杂的分支甩开了。
可前方......我瞳孔微缩——暗河两侧的岩壁在两丈外突然收窄，像条巨兽的喉咙，再往前怕是要被冲进地下瀑布。
"往右！"我扯了扯苏璃的手，灵识里模模糊糊映出右侧岩壁有道凹陷。
苏璃没多问，反手将我往那边带，韩枫的手掌重重拍在我后背推了把。
三人借着水流的冲势撞向岩壁，湿滑的青苔蹭得手背生疼，总算扒住了那道半人高的凹槽。
"咳......"韩枫抹了把脸上的水，法袍下摆还在滴着黑水，"顾尘，你这灵识要是再晚半刻，咱们就得喂河底的石斑鱼了。"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我肩头——那里的衣襟早被血水和河水泡成深褐，紫斑正顺着锁骨往颈侧爬。
苏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伤口周围的皮肤，凉得我一颤。
她眉峰紧拧，从储物戒里摸出个小玉瓶："毒是蚀骨散的变种，好在没入血。"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股苦涩的药香，伤口的灼痛果然缓和了些。
她抬头时发梢还滴着水，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让眼神更显锋利："追兵最多耽搁半炷香，得找个能处理伤口又不暴露的地方。"
我扶着岩壁站起，混沌灵识再次蔓延开。
这次没敢太用力——上次用灵识解析左丘雄的锁魂钉，我昏迷了三天。
暗河的水流声在识海轰鸣，直到扫过凹槽顶部那道半指宽的裂缝时，我突然顿住。
"看这儿。"我抬手抹掉岩壁上的水锈，青灰色石纹里隐隐透出暗红。
苏璃凑过来，指尖沿着纹路描摹："是符文，虽然模糊......像是古修的隐阵标记。"韩枫掏出块火折子，"咔"地擦燃，跳动的火光里，那些被水侵蚀的刻痕终于显形——是串螺旋状的纹路，尾端指向凹槽最深处。
"隐阵？"韩枫挠了挠被冻得发红的耳朵，"该不会是陷阱吧？
上回在万毒谷碰着类似的，差点被毒雾闷死。"
苏璃没接话，指尖按在螺旋中心轻轻一推。"咔"的一声轻响，凹槽底部的石块突然下陷三寸，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霉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涌出来，韩枫的火折子"忽"地蹿高半寸——洞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同样的螺旋符文，像条巨蛇的脊背延伸向黑暗。
"我先。"苏璃抽出腰间的青锋剑，剑尖挑着火折子当先钻了进去。
我正要跟上，韩枫却拽住我胳膊："你伤成这样，我断后。"他手掌按在我后心，温度透过湿衣服传来，"要是里面有埋伏，老子的火雷可不等着。"
通道比预想中狭窄，我弓着背往前挪，石屑不断往下掉，擦得额头生疼。
大约走了二十丈，前方突然开阔，苏璃的火折子光映出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地上铺着层细碎的晶砂，踩上去沙沙作响。
"顾尘，看这里。"苏璃的声音带着点压抑的震颤。
她举着火折子照向洞壁——那里刻着幅巨大的壁画：九道流光坠入暗河，化作九块散发金光的石头，周围跪着无数黑袍人，双手举过头顶，脸上的虔诚几乎要溢出石壁。
我的混沌灵识不受控制地涌了出去。
识海深处传来刺痛，可那些符文像活了似的在识海里翻涌。"光明石......"我喃喃出声，"左丘雄抢的黑色宝石，应该就是壁画里的光明石残块。"
韩枫凑过来，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难怪那老匹夫临死前眼神不对，合着他抢的根本不是什么宝物，是块烫手山芋！"他话音未落，苏璃突然用剑鞘敲了敲地面。
我们同时低头——晶砂覆盖的地面上，隐约露出座石质祭坛，上面摆着本裹着黑布的古籍。
我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黑布，就听见"刺啦"一声轻响。
黑布腐朽成灰，露出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兽血写的，暗红里泛着金："光明石者，天地至纯之气所化......持石者可破万邪，亦为万邪所噬......"
"顾尘！"苏璃突然拽住我胳膊。
她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指向洞穴入口方向。
我猛地转头，混沌灵识如潮水般涌出——三股隐晦的气息正顺着通道往这边挪，其中一道，和之前追我们的法铃修士气息重叠。
"走！"我抄起古籍塞进储物戒，伤口的紫斑又往上游了寸许。
苏璃当先冲向通道，韩枫在后面扔出两枚火雷，爆炸声震得洞顶石屑簌簌掉落。
我们刚钻进通道，就听见身后传来闷喝："别让他们跑了！"
暗河的水声重新灌进耳朵时，我抹了把脸上的汗——不知道是被冷水激的，还是伤口的毒在发作。
苏璃的手又扣住我手腕，这次更紧了些，像根拴着风筝的线。
韩枫在前面骂骂咧咧地趟水："奶奶的，这暗河到底有没有出口？
老子的火雷可就剩五颗了！"
我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天光，混沌灵识再次扫向前方。
这次，在水流的轰鸣声里，我听见了极淡的风响——像是某处石缝漏进来的活风。
"往前。"我扯了扯两人的衣袖，"出口，应该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