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镇江地界,潮湿的江风裹挟着隐约的鱼腥与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座临江古城看似平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焦躁、窥探与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赵董!”
一个穿着哪都通制式夹克,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快速迎了上来。
“你是?”
赵真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不是早就告诉过于阳,让他不要惊动下面的人吗?
“赵董,我叫周正阳,是咱们总部的人。”
周正阳压低了声音,对着赵真眨了眨眼睛的同时,眉宇间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拘谨。
“总部的人?”
赵真挑了挑眉,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周正阳估计是于阳暗中派到分部的“眼线”。
看样子,于阳这家伙对于地方分部的管控也从来都没真正放心啊……
“我收到总部于秘书的电报,说您可能来镇江,所以特意让我来这里接您,好方便后续为帮助您在镇江展开工作。”
“嗯,辛苦了。”
赵真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于阳这家伙,心眼子还真是比马蜂窝都要多。
“赵董,您现在是要去咱们江苏分部视察工作吗?”
“不急,你先告诉我,三一门的人现在都到了哪里?”
周正阳闻言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昨晚到的,落脚在城东的‘三江客栈’。
毋门长一落脚就遣门下弟子四处打听消息,动静不小,弄得本地几家小派都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
“据说收获不大,那个‘无根生现身’的消息,源头本就模糊不清,只是有人曾宣扬自己亲眼目睹过无根生现身。
仅凭这点线索,别说他们三一门初来乍到了,就连我们追查起来都像抓水里的游鱼,有力无处使。”
“预料之中。”
赵真微微颔首,这种捕风捉影的手段最是恶心人,难抓把柄,却又极易撩拨人心。
澄真这等执念深重之人,是最易被其吸引的飞蛾。
“给我在三一门的人附近安排个住处。”
“是!”
周正阳点了点头,刚想去办赵真交代的事情,可下一秒却是又被赵真叫住。
“那个消息里无根生现身的地点,是在哪里?”
“就在城东那条小街上,离毋门长他们所住的三江客栈很近。”
“行,我知道了。”
安顿好一切之后,赵真并未急着去见澄真。
他换了身不起眼的便装,信步走在城东的小街上。
只见赵真的目光不断环视着四周,没有特定目标,只是试图捕捉这片区域“不谐”的音符。
果然,在消息流传开来以后,整个城东都开始了暗流汹涌。
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几个气息内敛,目光锐利的人物,看似寻常商旅,却不时扫视着街上行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更远处的码头上,搬运工打扮的几人脚下看似沉重虚浮,实则步履间隐含着练家子的力道和韵律。
“会是哪方的人?”
赵真不动声色的继续漫步,只是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稍微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之后,他便是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无根生啊无根生啊,你即便是死了这么久,却也仍旧还是能引得天下震动么?”
……
天色擦黑,赵真终于叩响了三江客栈澄真的房门。
大门打开,澄真在看到赵真的一刹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随即很快便化为了浓重的复杂情绪。
“赵董?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澄真师兄你吧?”
“先进来吧……”
赵真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被澄真引入了房内。
房间内气氛沉重,几个面容陌生的三一门弟子肃立一旁,脸色都不太好看。
赵真扫视了一圈这几个弟子,发现其中并没有陆瑾的身影,随后也是接着开口询问道:“陆瑾没有跟澄真师兄你一起来吗?”
“陆师弟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家中事务,所以我便没有叫他。”
“是没有叫,还是不敢叫?”
赵真突然厉声质问道。
算上之前那两次,他已经是第三次在给澄真收拾烂摊子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他赵真又不是澄真的保姆!
若不是看在左门长临终嘱托的份上,赵真早就不想再去管他澄真的这些破事了!
伴随着赵真的话音落下,澄真还没开口,在其身旁的一名弟子却是忍不住皱眉道:
“赵董,就算你是哪都通董事长,但也不能这样对我三一门长这般无礼吧!”
“住口!”
澄真呵斥了那弟子一句,旋即也是对着在场的其他弟子摆了摆手。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和赵董单独聊聊。”
“是,师傅……”
等到所有弟子全都离开以后,赵真的嘴角也是逐渐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看起来,三一门这些年好像的确招了不少新人啊?”
澄真自然是听出来了赵真言语当中的讥讽,但却选择性的将其忽略。
“其实自从师傅死后,慕名来我三一门拜师的人已然少之又少……”
“所以,这便是你下山的原因,你还是想借助无根生帮你突破三重?”
“不错,只有真正突破三重,我才能不辜负先师的托付,重新将三一门振作起来!”
说到这里,澄真的神情也是突然变得无比激动了起来。
赵真起身,深深的看了澄真一眼,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穿其内心最深处所有的想法。
“不辜负先师的托付?好一个不辜负先师的托付!
左门长仙逝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你如今却怎得丝毫不提?
究竟是为了左门长,为了三一门,还是为了你内心对于三重的执念,只有你自己清楚!
澄真师兄,我还是那句话,左门长昔年教导李慕玄之日,你可在场?”
“在场。”
“那对于当年左门长所说的话,你又记得多少?”
此话一出,澄真顿时陷入了沉默。
“做人,贵在一个诚字,倘若连正视自己的内心,以诚待己都做不到,又何谈以诚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