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眯起眼睛，捏着裴栋耳朵的手加重了力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妈哪点子对不起？你成天的拾掇着你奶去对付你妈！现在你还搁这跟你奶玩上心眼了？”
“哎哟！奶您轻点！”
“你妈进门八年，给你当牛做马，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裴老太手上加劲，拽着孙子往外走，“今儿个我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院子里，裴老太把裴栋按在磨盘上，抄起扫帚疙瘩就往他屁股上抽：“让你挑拨离间！让你没良心！”
苏桂英闻声从灶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野菜，“娘，这是咋了？”
“没啥，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我教训教训他。”
“娘，别气坏了身子。”苏桂英的声音很轻，但裴栋听得一清二楚，“栋子还小，不懂事……”
“十二了还小？他爸十二那会儿都上战场了。”
老人家要教育孩子，苏桂英也不好拦着，劝了两句，就回灶房去了。
裴栋趁机挣脱，一溜烟躲到枣树后：“金条本来就是我的！全家就我一个男丁，我爸的钱不给我给谁？”
“闭嘴！”裴老太举起扫帚又打了裴栋几下，生怕金条两个字被别人听了去。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爸留下那些东西，是能拿出来的吗？”
财不露白，现在十里八村谁家不是穷苦老百姓，你家里猛然冒出来一根金条，不是资本家就是破坏人民团结的坏分子，公安上门来，直接把你全家送去改造都是可能的。
苏桂英不把东西拿出来，这是谨慎起见。
“你妈这是为你们好，她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你少听村里那些挑拨！”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苏桂英对这个家的付出，老太太都知道。
奈何孙子孙女不长脑子。
裴老太不站在裴栋这边，不给裴栋当枪使，裴栋心里不得劲。
他可是老太太亲孙子，老太太怎么这么拎不清，站在一个外人那边？
裴栋又去怂恿裴泠。
这个妹妹最没脑子了，稍微怂恿几句，就能去跟苏桂英干架。
“妹啊，哥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
裴泠撇了他一眼。
“后娘手里有金条，你知道不？”
裴栋蹲下来，神秘兮兮地说，“爸临走的时候给的，能买一百斤大白兔奶糖！”
裴泠哦了一声。
“你就‘哦’？”
裴泠想了想，自己这反应确实是有点太平静了，于是抬手给了裴栋一个耳刮子，把裴栋血都给打出来了。
裴栋，“裴泠！你打我干啥！”
裴泠，“你有病吧？我哦你不高兴，我打你你也不高兴？”
裴栋，“……”
算鸟算鸟，这个妹妹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自己跟她计较什么？
“妹啊，我刚才跟你说到哪儿？”
“你说后娘手里有金条。”
“对，那本该是咱俩的！后娘指不定哪天就卷钱跑了！你不着急？”
“妈不会跑。”裴泠头也不抬，“妈昨天还给我扎小辫呢。”
裴栋翻了个白眼。
这个妹妹真是蠢得没边儿了！
他耐着性子继续忽悠：“你是我亲妹，我才跟你说实话，后娘都不是亲的，能对咱俩好？你看她平时装得贤惠，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整咱们……”
“她就不可能真心对我们，等再过一两年，爸还不回来，苏桂英在咱家捞不到好处了，铁定要带着咱们家的财产跑路，还要把咱俩都给卖了！”
“咱俩没爹没妈，没人给咱俩打算，咱俩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啊……”
“你是我亲妹，一母同胞，我们得相互扶持，过好日子，咱亲妈在地底下才瞑目啊。”
“苏桂英她就是咱们爸娶回来照顾我们的老妈子，叫她一声妈那是给她脸了，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
裴栋说了半天，嘴巴子都说干了，裴泠也没点反应。
太阳越爬越高，晒得裴栋脑门冒油。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妹，给哥倒碗水去！”
裴泠拍拍手上的泥，乖乖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拿了个搪瓷缸回来：“哥，水。”
裴栋因为太口渴了，没防备，接过来就咕噜咕噜的灌。
都快灌完了，才察觉到这味道不对劲，把嘴里的一口喷了出来。
“这啥玩意儿？！”
“我去给你舀水，奶跟我说你满脑子的花花肠子，让我给你灌点猪尿洗洗。”
裴老太就那么说说，但她没想到裴泠真的去给猪把尿了。
哎，谁让她是个老实人呢。
裴栋，“……？”
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掐着脖子干呕，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你、你……”
你了半天，又疯狂的舀水洗嘴巴。
可怎么洗他也觉得自己嘴巴不干净了，越想越气，追着裴泠就打。
“我打死你个赔钱货！！”
“哥，你刚才还说我是你亲妹，要相互扶持呢，现在怎么骂我赔钱货？这不是那些老封建才会挂在嘴边的封建糟粕吗？哥你可是新时代的先进青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肯定要举报你是破坏新国家社会建设的坏分子！”
裴泠一边说一边跑的飞快。
裴栋听她说的那些话，越听越生气，穷追不舍。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了山里，然后被野猪给拱了，鼻青脸肿的跑了回来。
记分员看到他鼻青脸肿的，问他：“栋子，你脸上这是咋了？”
裴栋摸了摸红肿的左脸，欲言又止：“没、没啥……”
“是不是你后娘又……”
记分员压低声音，“我早看出来了，那女人不是善茬！”
裴栋低下头，嘴角却悄悄扬起。
虽然被野猪拱了，但又成功破坏了苏桂英在村里的贤惠名声，他还是没有损失的。
“叔，您别这么说……”
裴栋装模作样地叹气，“她毕竟是我妈……”
“屁的妈！”老赵愤愤道，“后娘就是后娘！走，叔带你找支书评理去！”
裴栋连忙摆手：“别！家里还有奶奶和妹妹……”
他故意把“妹妹”两个字咬得很重。
记分员果然上钩：“泠丫头也被打了？”
裴栋不说话了，只是摇头叹气，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裴栋继续往家里走，远远就看见苏桂英在井边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