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漾与岑枝商议过,宫里接连两场宴会恐会吃力,以往三岁她还小,办不得大宴,常年住在慈安宫内,礼物东西都不曾缺过,四岁那年记事起,五岁生辰有父皇母后以及最亲的人陪在身边,她能记一辈子不忘。
再说临近腊月二十九,一年一度的年节。宫内定然大摆宴席,宴请百官,故而齐漾六岁的生辰是她们三人的小型家宴。
岑枝跟着御膳房的包师傅从头到尾学了发面团,揉面团,擀面条,亲手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捧到潇湘阁。
岑枝期待坐在她边上,“漾儿尝尝味道怎么样?”
齐漾看着碗里粗细不匀的面条,汤上浮着些葱花肉沫与香油,她吹吹凉,闻起来是不错的。
岑枝见她张口吃下,心中更忐忑了起来,“不好吃就算了,母后的厨艺还得练练,改日母后做旁的蜜饯果子给你吃。”
“没有,很好吃的。”齐漾两腮鼓鼓的,满足地大口咀嚼,黑瞳盈盈,金发飘摇,“母后做的面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
“漾儿没有骗人,真的很好吃!”齐漾一口气吃下小半碗,她用手捂住岑枝的耳朵,吻在她额心花钿上,刹那外头的雪都不那么冷了。
“漾儿最喜欢母后了。”
岑枝从身后摸出一双针脚平平的小老虎手套,有些不好意思递给她,帮她整理衣襟小袄。
“冬日天冷,今年雪不小,太傅不来上课,漾儿出去玩的时候,千万不要冻到手了。”
齐漾走到妘竹那块,打开她提着的锦盒,还找到了袜子鞋子……
她登时大喜,殿内本来就不冷,她就要脱鞋去试试,“这些都是母后给我做的!我太喜欢母后了!”
“是,都是为了祝漾儿生辰快乐。”岑枝见她开心,自己心中也开心。
小禄子为齐贞撑着油纸伞,齐贞手中提着刚从福满楼买回来的点心,鬓间履底仍沾白色雪花,眉头融成露水。
二人来时,宫人立刻下去传膳。
齐贞拍拍身上的残雪,调整好笑意,提着东西缓缓迈入内殿,脸上难掩喜色。
他把东西交给妘竹,上前把齐漾抱起来举高高,逗趣一句,“阿鸾想父皇没有?”
齐漾先是兴高采烈,最后失落道,“父皇你可算回来了!今日休沐,大早上就没见到你,我和母后还以为你去哪了呢。”
“秘密准备惊喜,自然不能告诉你们,都肯定等饿了吧,先用膳吧。”齐贞将她放在地上,蹲下身拧她的鼻子闹。
岑枝用手帕弯腰擦他发上的积雪,整个过程只片刻眼神交汇,岑枝便颔首知晓前因后果。
虽说是家宴,这菜式也太丰富了些。
孔嬷嬷和采薇围在齐漾身边左右张罗,齐漾摇头说自己没关系,她们二人只能退到门口。
妘竹为众人添茶,她这些日子话少了很多,难得骂两句都被小禄子捡去了。
“娘娘若有需要,随时唤奴婢。”话落,妘竹福身退到外头,见小禄子笑眯眯,她实在没什么心情。
未歇手里拿着草编小蜻蜓,靠在柱旁眼神沉醉细细打量,没工夫注意到那么多事情,这是他亲手做的,说是小孩子都喜欢。
这么些天和齐漾多多少少有接触,心想齐漾的性子就是小时候的岑枝,天真烂漫,与人为善。
“父皇祝阿鸾生辰喜乐,岁岁欢喜。”齐贞从怀中摸出一枚带编织红线的金镯子还有编织小银锁,寓意保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齐漾明了,即刻会意把手伸出来。
“好喜欢好喜欢,父皇母后送的我都好喜欢!我得拿出去给姐姐嬷嬷还有大哥哥他们看看。”
齐贞刚把小锁戴到她脖子上,她便着急忙慌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岑枝对她属实无奈,掩唇无奈笑出声,唇角都掉不下来,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外头传来齐漾与人交谈的欢笑声,大家多有夸赞。
齐贞往岑枝身边挪了挪,侧身覆上她的手,五指相扣,“今日出宫,我碰到崔中丞,听他语气,是要当爹了。”
“真好。”岑枝微微往他肩上靠,口吻稍稍感慨,“可还瞧见杭祯了?”
齐贞轻轻说,“见了,李尚书也在。”
“崔中丞是女婿,二老得知女儿怀孕,偏要将女儿接到自己府上照顾,崔中丞不敢在李府过多叨扰,只能偷摸买些东西走侧门进去,我去时,李尚书压着没发火。”说到这处,齐贞有点想笑,“我本是乔装过的,只不过京城街道积雪,马车走不得,去福满楼得绕路走两步,正巧碰到此事。”
“你分明是故意去看戏,她们还好吗?”岑枝知道他心中花花肠子,不过提了两嘴,心想他真狡猾,看戏不说,还得了奉承。
齐贞揽着她的肩,缓缓展颜,“藏不过凭音的眼睛,一切都好,她夫妇二人还托我向你问好。”
岑枝思绪顿了顿,缓缓点头,想到齐贞送的那支簪,“手镯和银锁也是去宝玉楼打来的?”
“嗯,瞒不过你。”
齐贞把茉莉绒花簪入她的发髻,忍不住低头端详起她的眉眼,凭音的眉毛是黛色的,手指抚过后带有梨香,染一身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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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枝抚抚他的手,“你傻不傻?”
“擦过药了,不疼。”齐贞眉梢舒展,把手缩进袖口,蜷起指尖帮她擦眼泪,“凭音怎么这么爱哭?哭坏了我要心疼的。好了好了,真的没事了。”
岑枝从他肩上起来,偏头趴在桌上,叹口气后,如释重负,“儒礼,你知道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
齐贞撑着脑袋倚在桌上和她对视,与岑枝在一处,他总能静心下来不想任何事,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岑枝伸手去戳他的唇瓣,两眼弧度弯弯,唇瓣洋溢笑容,“是真心,我只盼此心永不相改。”
“唇?”齐贞张张口。
岑枝的目光停在他脸上,“真心话要说出来,你我都是。”
齐贞伸手帮她挽起耳鬓碎发,拨弄她发间珠翠首饰,“我对你的真心,不论你知不知晓,它都是自愿属于你的。”
“这算什么真心话?”
因为耳朵挨着手臂的姿势,岑枝说完的所有话都会再次在脑子转一遍,她胸口漫入柔情,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齐贞那炙热的视线之下,指尖浅触黛眉明眸,他笑意总是深浓,情愫怜惜翻滚而出。
岑枝更显慌乱,连忙转过身,调整声线控诉,“少盯我,你这怪人!”
“凭音害羞了?”齐贞语罢,见眼前气呼呼的样子,食指痴迷贴在唇上摩挲,眯眯眼睛,梨花口鼻唇齿留香。
岑枝道,“少管我。”
齐漾再回来时,岑枝坐在罗汉榻上扭头与齐贞正生着气,旁边是冒着热气的茶,齐贞蹲在地上帮她搓搓手,哈哈气。
她又赶紧退出来了,朝未歇招手。
未歇弯腰到她边上,以为是她不喜欢这个蜻蜓,神情不大自然。
齐漾指指内殿的两人,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大胆一点,说不定母后会喜欢上你呢。”
未歇听后大惊,顺着目光往里头看,二人又开始你侬我侬说话了。
等她再转身看齐漾时,她正和其余人一起给小雪喂小鱼干,小雪乖乖巧巧昂头等着投喂。
他抬步走到雪中,任由飞雪纷纷,落满肩头眉宇,接下雪白,不过是四四方方的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心中很怕被拒绝,唯一大胆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况且只要她好就够了,他没什么不满的,守在她身边就好。
齐贞坐在她边上,捧着茶准备喂给她,“凭音不生气了,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岑枝挡他,“不喝,气得热乎。”
“不气不气,我扇扇。”
齐贞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放下茶盏,一手缓缓扇风,见她蹙眉又说,“那不如我抱抱凭音,我冷,当是降温了。”
岑枝不动,齐贞就自己挨上去抱她,这下他不贫嘴了,小心翼翼安抚着她。
“我知道错了,凭音别不理我。”
“真不理我了,凭音?”
“我错了。”
岑枝烦他,“你晚上不许挨着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