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已经断了。”司吟叹息着。
慕云笙脸上带着未褪的胭脂,既妩媚又带着少年人的英姿勃发。
“可以修。”
慕凝烟抓着慕云笙的手,她有些紧张,“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后面的路已经没必要再走了。
顾清白站在一旁看着,目光远远望向河对岸,一双暗中窥视的眼睛一闪而过,察觉被人发现立刻转身消失。
“轮回路不能回头,凝烟,我已经走到这里,你来找我我很开心,”慕云笙张口道,她在鬼界的这段时间已经将相关规则打听清楚了,死了就是死了,不是任何人强闯鬼界可以改变的,哪怕她跟慕凝烟回去,也会让她背上反噬,“后面的路,你送送我吧。”
慕云笙眼中带着浓烈的不舍,回眸笑着看向慕凝烟。
听见慕云笙的话,杜寒江在一旁低下头,他心里早就知道结果,哪怕他们将云笙的魂魄带回去也无济于事,起死回生若是这么容易,天下早大乱了。
被雷劫劈死的修士可以重新修炼,在打斗中死亡的修士可以重新活过,只要肉身不毁,死亡就不是尽头,甚至只要灵魂不走,也可以随意夺舍他人身体。
这不是起死回生之术。
这是打破天道的禁忌。
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会有办法的,云笙,”慕凝烟难以接受,这世上秘法那么多,为什么就没有能救云笙的呢?什么死亡,她也死了,可是如今还是活着,若不是慕家强迫她炼纯阳火,她能让云笙也活着,“我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方法,我会找到的。”
慕云笙摇摇头。
“你不信我吗?”
“不,我只是不愿你此后只为我活着。”
慕云笙淡淡笑着,捡起脚边忘川桥的碎片,递给河边待着的小骷髅,小骷髅捡起碎片就往桥上去,小心翼翼搭在上面,整个桥摇摇欲坠。
她转移话题,声音也不如生前急躁张扬,反而如同此刻缓缓流淌的忘川水,平静温和,“原本这桥是有人看守的,她一瓢水就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抛下前尘的灵魂比羽毛还轻,即使是最不牢固的忘川桥,也能稳稳当当走过。”
“现在就算修好了忘川桥,我们也只能淌水过河。”
慕云笙转过去看着慕凝烟,笑容明媚,“倘若喝了她的忘川水,或许我会忘了你。”
“可是你看,”慕云笙慢慢站下去,原本疯狂撕咬的蓝色小鱼像是遇到什么天敌,四散着游开,“如今我能记着你转世,来生再去找你。”
顾清白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的桥上,单手绕出一条丝线,暗金色的丝线轻盈柔韧,路过几人身边时穿起地上的碎片,飞往上空悬浮的忘川桥。
魅影从鬼王塔中飞出,主动牵住那条暗金色的丝线,身影灵动地在忘川桥上跳跃着。如同在织一件华美的衣物。
慕凝烟还想说什么,顾清白已经抱着楚天错过河。
此刻的忘川河水流平稳,一改之前的水浪滔滔,楚天错双眼迷蒙,不明白顾清白为何抱着她,但她只是小小地犹豫一下,就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安心搂着顾清白的脖子。
蓝色的小鱼自行绕过顾清白,生怕一不小心被凌厉的罡风切成鱼片。
见此,慕凝烟也下水,她想抱着慕云笙过河,却被她轻轻拦下,慕云笙的手拉上慕凝烟的,就这样往河对岸走去,像成千上万的灵魂一样。
其他几人也纷纷下水过河。
除了慕云笙,其他几人都是伪装的灵魂状态,那些忘忧鱼感受到不同寻常,很快地游走,去啃食另一边魂魄大军的灵魂,吃得非常欢快。
相比较而言,慕云笙身边没有一条鱼想靠近。
众人很沉默。
祝九翮拉着司吟,感受到身旁人的疏远,心上有淡淡的气馁。
杜寒江和李不离殿后。
楚天错微微抬头,就看见顾清白修长的睫毛,如同一把黑色的小刷子,又像撑起来的伞,很浓很密,看起来硬硬的。
她伸手去摸,果然有些扎手。
顾清白低头,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楚天错歪头回忆,“是不是因为看上这张脸我才契约的你。”
楚天错对于自己之前的记忆没有丝毫印象,可对身边的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顾清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对于楚天错为什么喜欢自己,顾清白从未想过。
她以为是因为被迫绑在一起的相处。
又或者是因为把仰慕当爱慕。
原来,只是因为……脸吗?
她从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个。
随即叹了口气,将人往怀里搂了搂,脸就脸吧,她喜欢就好。
“不是。”久到顾清白抱着她已经走到岸边,楚天错才听见这声回答。
只是不知道这句不是,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还是第二个。
楚天错摇摇脑袋,她有些累了。
顾清白看着化作原形的楚天错,修长如玉的手指穿过毛茸茸的肚皮,将小虎兽抱在怀里。
转魂录在轮回台,凡是进入鬼界的魂,上面皆有记载。
那么楚天错消散的灵识,上面也会显示去处。
妖兽修炼本就不易,有的上万年也不见得能修成自己的灵识。
若是找不到,来日她解除契约,楚天错的修炼之路只会止步。
顾清白看了看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站定身子,冷漠又淡定。
身后的人也慢慢上岸,看见顾清白站在原地,纷纷露出疑惑的目光。
只有慕凝烟露出恍然而讶异的表情。
“鬼世子。”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低矮的身影,当距离十步远时,众人才看清楚这个所谓的鬼世子,是一个十岁的孩童。
“我的——新娘!”鬼世子仰头,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你还活着呢。”慕凝烟声音有些小,但是周围人都听得见。
“托你手下不留情,直到今天才凝魂成功。”鬼世子语气森然,看见慕凝烟眼射寒光,“本世子找你找的好苦啊!”
他咬着牙,目若寒刀,只是短暂的几十秒对视,仿佛已经把慕凝烟千刀万剐好几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