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仁彬听后豁然开朗。
对,我能力不足,那便让父亲上阵!
拼爹这事,虽多年未做,但我可是老手了!
两日后,胡大老爷悠然归来。
胡仁彬与安庆公主连忙前来问候。
一番寒暄后,安庆公主借故离去,留下胡家父子独处。
听完胡仁彬的想法与忧虑,胡大老爷心中略感宽慰。
这痴儿面对送上门的机遇,竟也知道思考,还考虑起了辞官之事……
看来,这些年自己的教诲并未白费!
然而,满意之余,问题仍需解决。
想到这里,胡大老爷淡然一笑,点头说道:“此事,为父已知。”
“此处不便多言,换个地方详谈。”
胡仁彬闻言,神色凝重地跟在胡大老爷身后,二人来到胡家宗祠。
此地幽静偏僻,适合商议机密。
望着祠堂正中的藤条,胡仁彬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上隐隐作痛。
胡大老爷毫不迟疑,环视一圈后,随手拿起藤条挥舞两下,看向胡仁彬笑道:
“想要光明正大拒绝上任,其实不难!”
“只需吃点苦头罢了!”
此言一出,胡仁彬头皮发麻,仿佛大祸将至。
果然,他的预感成真。
胡大老爷毫不留情,当场将胡仁彬打得凄惨无比。
胡大老爷的方法极为简单。
胡仁彬若真受了伤,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上任了!
此法,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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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阵令人心碎的哀嚎声中,胡家父子的对话终告结束。
不久,胡仁斌带着遍体鳞伤的身躯,蹒跚回到自己的小院。
安庆公主目睹夫君步履蹒跚,衣衫染血的模样,瞬间尖叫出声:
“夫君!”
“夫君,你别吓唬我!”
“你怎么了,夫君?”
这尖锐的叫声让胡仁彬心头一紧,抬头望向泪眼婆娑的妻子,连忙上前拥抱安慰:
“安庆,安庆,我在这儿,没事的!”
“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事的!”
“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安庆公主听夫君声音洪亮,行动也无大碍,心情稍安。
但她满心疑惑,夫君不是和公公议事去了吗?怎么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胡仁彬难以直言,只能尽力安抚安庆公主:
“你知道的,我爹那脾气……”
“他一生气,说打就打!”
“我这不过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养养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咱们还没成亲时,我不听话,被我爹关起来教训,那时候的伤比这重多了,我都习惯了。”
安庆公主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夫君。
“真的?”
“你没骗我?”
“公公脾气真那么大?”
胡仁彬肯定地点点头。
“我父亲性情自然不温和!”
“想想你父皇,我的岳父大人,那位皇帝!”
“一位是皇帝,一位曾任丞相,皆是决断之人。”
“尤其是怒时,哪有商量的余地,直接便下重手!”
“我父亲还算收敛,你父皇怒起来可是会伤人性命的!”
胡仁彬与安庆公主婚后感情渐深,才敢说出这般犯上的言语。
若非如此,他绝不敢提及。
就连私下里也不敢。
但如今,夫妻情深,妻子也非狭隘之人,说说又何妨?
他这一解释,安庆公主眼珠转动,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嗯,你这么说,倒也是!”
“公公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父皇那火爆脾气,确实吓人!”
“没想到,父皇脾气大,公公脾气也不小啊!”
“夫君,以后你可要小心些了!”
“若三天两头挨打,你也受不住吧?”
胡仁彬被妻子这话弄得不知如何回应。
否认,这是事实;
承认,又有些失颜面。
他支吾半天,才挤出一句。
“没事,等你公主府建好,咱们赶紧搬走!”
“刚好,我父亲也让我早些搬!”
“以后只逢年过节回来走走便是!”
安庆公主一听这话,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没想到,我那公主府还能避难呢!”
小两口嬉笑打闹,全然不顾身上还带着因挨打而留下的伤痕。
在他人看来,这一切显得颇为费解。
与此同时,胡仁彬夫妇沉浸在欢乐中,而胡大老爷却在忙碌。
他立刻派遣胡义前往宫中送信。
接到消息的朱元璋愣住了。
“宋利,你再说一遍,什么?”
宋利面露苦笑回应:“皇上,是胡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来报的,这里还有胡大人的亲笔信。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但据管家胡义所言,少爷,即驸马胡仁彬,确实受伤了。”
“胡说八道!”
朱元璋勃然大怒,高声斥骂。
他连连拍打着桌面,怒吼道:“他们父子俩这是要干什么?不愿为朕效力吗?朕刚命你去传旨授官,他们就生病了?还父子俩一起病倒?这是把朕当傻子耍吗?”
暴怒的朱元璋令人畏惧。
在场的内侍、宫女皆噤若寒蝉。
就连常伴朱元璋左右的宋利也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此刻无人敢出声。
待朱元璋发泄完怒气,他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阴沉着脸坐着,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突然喊道:“宋利!”
“奴才在此!”宋利迅速出现在朱元璋面前,躬身等待指示。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命令道:“去一趟锦衣卫!”
“让毛骧查查清楚,再让他亲自去探访一趟!”
“这伤势,究竟是否属实!”
说到此,朱元璋冷笑两声。
“哼,别人我管不着,但那胡大老爷名声在外、资历深厚,我也不好向他动手。”
“但管管自家的女婿,总可以吧!”
“告诉毛骧,让他光明正大地去胡府,就说是我去看望女婿的!”
“对了,你也一起去!”
“没有你这个大太监陪同,看望女婿岂不显得不够正式?”
“你也去!”
“我倒要瞧瞧,我这女婿究竟得了多大的病,竟连公务都不能处理了!”
“遵命,皇上!”
宋利满头大汗地躬身应答,随后转身快步离开谨身殿,直奔锦衣卫衙门。
找到毛骧传达完朱元璋的命令后,宋利不管毛骧的反应,一把拉住他,笑道:
“此事,陛下命毛指挥使为主,我辅助!”
“那我就等着看毛指挥使大展身手了!”
毛骧闻言,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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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宋利深知此事得罪人,于是他退缩了。
关键是他顺势将毛骧推到了前台。
这行为实在不妥。
你惧怕得罪胡大老爷,我就不怕吗?
你了解胡大老爷名声的分量吗?
要知道,在大明,曾任丞相且仍健在的,唯有胡大老爷一人。
李善长、杨宪等人,皆已不在。
更别提胡大老爷与皇上还是亲家,两家子女互嫁互娶。
他的侄女是太子妃,儿子娶的是嫡出公主,用“圣眷正隆”形容都显得不足。
毛骧怎敢得罪这样的人?
但看到宋利一脸坦然,毛骧不禁唾骂一声“晦气”。
他明白,宋利如此坦然,说明这是陛下的安排。
他,毛骧,就是那个冲在前面的替罪羊。
毛骧无语地摇摇头,连招呼都不打,大步向外走去。
反正早晚一死,不如来个痛快。
宋利见毛骧屈服,也松了口气。
毛骧怕胡大老爷,正常。
好像我不怕似的!
胡大老爷那火爆脾气,一旦激怒,当场翻脸是常事。
甚至可能咬你一口,都不稀奇。
但好在有毛骧打头阵,自己只需旁观,也能跟着去一趟。
不久,胡府便到了。
即便此行目的是探看胡仁彬的病情,但到了胡府,怎能不拜见主人胡大老爷?
毛骧勉强展露笑颜,缓缓步入正堂。
未到正堂,已见胡大老爷二郎腿高跷,斜卧于躺椅之上,眯缝着眼,哼着小调,品茶食点。
此景令毛骧脸色骤变。
“哎呀,胡爷啊!”
“您这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您现在理应病休,可瞧您这状态,哪有半点病容?”
胡大老爷半睁眼眸,斜睨毛骧,不屑道:“上次我左拥右抱的壮观场面,你都见识了,还装什么蒜?”
毛骧嘴角微搐:“我倒是不介意,可宋利还在此呢!”
“那老家伙口风不严,万一将您这情况泄露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宋利闻言,险些气绝。心中暗骂:你小子这是有仇必报啊!刚让我背锅,转头就把我卖了?
然宋利尚未开口,胡大老爷已不耐烦地打断:“宋利?那老熟人!他能怎样?去皇上那儿告状?还是四处宣扬?哼,我只是想辞官,在家享清福罢了!之前装模作样那么久,给大家个台阶下,不就结了?非得让我这把老骨头继续操劳?”
此言一出,毛骧与宋利皆陷入沉默。
话虽直白,却透露出一种大智若愚、重剑无锋的力量。
这便是无欲则刚的胡大老爷。
对于那些渴望功名富贵之人,绝不会导演装病离职的戏码。
但胡大老爷却是个例外,他如一条悠然自得的老咸鱼。
除了畏惧朱元璋突如其来的斩首之外,其余事物皆不入他眼。
名利官爵,于他如浮云,一概不取,统统不要!
没有官职束缚,胡大老爷依然活得逍遥自在。
他足不出户,在府中与美妾享乐,何须他人批准?
毛骧、宋利见状,只能无奈地点头。
与胡大老爷告别后,在胡义的引领下,直奔胡仁彬的小院。
至小院门口,胡义恭敬地请下人通报。
此地女主人乃公主,礼数不可废。
毛骧、宋利亦懂规矩,安静等候。
不久,安庆公主亲自至门前迎接。
“哟,宋公公、毛指挥使,真是稀客!”
二人忙行礼。
毛骧随即说明来意:“臣受陛下之命,与宋公公一同,代陛下探望胡驸马。”
安庆公主神色微变,点头回应:“夫君确实受伤了,正在休养。既然你们是代父皇而来,请进吧。”
言罢,率先步入内室。
毛骧、宋利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一进门,二人皆大吃一惊。
毕竟,他们之前都见过胡仁彬。
特别是宋利,不久前他还到胡府向胡仁彬传达旨意。
然而,仅仅数日未见,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看看现在的胡仁彬,全身被纱布紧紧缠绕,纱布上甚至渗透出血迹。
对于毛骧和宋利来说,死人早已司空见惯,他们一眼就能分辨真假伤势。
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们绝不会认错。
胡仁彬显然是真受伤了。
毛骧惊讶地看向安庆公主,问道:“公主,驸马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安庆公主不便透露夫君是被公公鞭打至此,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毛骧本想多问,但见胡仁彬“重伤昏迷”,而安庆公主身为女子且是当今公主,他哪敢多问。
于是,今日这名为探望实为检查的任务,就此结束。
二人向安庆公主告别后,直奔宫中,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面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