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绪,叫妹妹,她就是你妹妹!”
M国某处富人区,五岁的乐宸绪不愿回家,躲在小区花园的某个角落,皱着一张苦瓜脸,暗自生气。
跑出来前,爸爸又逼着他给一个不是他妹妹的小女孩喊妹妹。
乐宸绪还小,可他清楚地记得,她不是妹妹。
妹妹长头发,妹妹很白很漂亮,跟胖娃娃一样。
他抱不动妹妹。
妹妹有点儿嫌弃他。
妹妹也不喜欢喊他哥哥,因为她觉得不公平,明明是自己个子高,自己吃得多,她才是姐姐。
妹妹一般都喊他“乐宸绪!”
但她会给顾家的小哥哥喊哥哥,霆钧哥哥。
霆钧哥哥个子高,力气大,他抱得动妹妹。
妹妹喜欢他,妹妹也喜欢自己,妹妹还喜欢琳琅姐姐。
乐宸绪也喜欢琳琅姐姐,姐姐给他擦鼻涕。
妹妹喜欢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喜欢妹妹。
但是最喜欢妹妹的人是爷爷,爷爷最讨厌霆钧哥哥和霆钧哥哥的爷爷。
爷爷总说,他们爷孙俩是不要脸的老东西和不吃亏的小东西,姓顾的最坏最坏了。
乐宸绪知道,爷爷怕妹妹被霆钧哥哥家抢走。
他们家是土匪,就喜欢抢东西。
但是怎么办呢,妹妹就是喜欢去顾家住啊,她有时候累了不想走路,还要霆钧哥哥背着去他家呢。
乐宸绪也想跟着去顾家,霆钧哥哥不要他,他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
还好琳琅姐姐不嫌弃他。
乐宸绪最喜欢琳琅姐姐。
乐宸绪记忆里全是几个人一起玩儿的画面,可是后来妹妹就不见了。
不知道去哪里了。
乐宸绪发誓,家里新来的那个又瘦又小,真的不是他妹妹。
真的不是。
他认得妹妹,妹妹不长这样儿。
他偷偷给爸爸说,爸爸还不信,非要他喊她妹妹。
再偷偷给妈妈讲,妈妈就抱着他哭。
乐宸绪不明白,他也想哭,想回家。
回去找妹妹。
回去找姐姐。
他偶尔也有点儿想霆钧哥哥。
霆钧哥哥老嫌弃他是鼻涕虫,不准他喊哥哥。
只让他喊大哥。
最厉害的大哥。
霆钧哥哥有好多小弟,但他还是愿意带着他们几个玩儿。
他什么都会,他很喜欢妹妹,给妹妹买了很多好吃的。
乐宸绪也想吃,喊大哥就给,喊哥哥就——滚。
为什么要搬家乐宸绪已经忘了,他只记得他们搬来新的家已经好久了,有一年了?
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也很久没见到妹妹了。
不知道妹妹又胖了没有,她很爱吃饭的,有没有人给她饭吃。
乐宸绪听爸爸妈妈说过,现在还不能回国,爷爷生病了。
乐宸绪更不懂了,爷爷生病要回去看爷爷呀,爷爷死了怎么办?
爷爷可不能死,妹妹最喜欢爷爷,爷爷死了妹妹会很伤心的,哭得鼻涕冒泡。
天快黑了,要回家了。
天黑了就要领着妹妹回家,明天再出来玩儿。
爸爸妈妈教过他,霆钧哥哥也教过。
乐宸绪站起来,拍拍屁股,慢悠悠往家里走。
妹妹不在身边,都没有人牵着他了。
乐宸绪心情很是沮丧,回家的路好长啊。
家里这段时间氛围不太好,妹妹不在,没有人开心。
有专门照顾乐宸绪的保姆,她跟着乐宸绪出门,跟着乐宸绪回家,但她不会说乐宸绪能听懂的话。
乐宸绪想妹妹,不知道跟谁说。
乐宸绪吃了点儿东西,磨磨蹭蹭回二楼。
路过爸爸妈妈房间的时候,他又听到爸爸妈妈在争吵,他们听起来好难过。
“……凭什么!乐毅,我的孩子不见了,我还要装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要带着一个半道捡回来的孩子出国,你口口声声为了你爸,为了你爸,是你爸弄丢了我的孩子!!!”
面对妻子的控诉,乐毅眼底蕴满痛苦,有心无力。
宝贝女儿走失他的心都碎了,老父亲还受了巨大刺激,一直在昏迷住院,险些就撑不过去。
在国内找了两个月,许淼整个人的精神濒临崩溃,再这么下去,孩子还没找到,家里的大人就毁了。
乐毅没注意到门口躲着的儿子,他紧紧拥着妻子,努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淼淼,爸他不是故意的,他心里也快苦死了,你别恨他,别恨他……”
许淼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重重拍打着自己丈夫的肩膀,似乎这样就能发泄一些痛苦。
她当然知道老爷子拿渺渺当眼珠子疼,可她的孩子还是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已经过去十个月了,她都不知道她的渺渺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她不知道该恨谁,真的不知道该恨谁了。
乐毅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
她怕随着时间过去,不仅老爷子会彻底忘记渺渺,他这个父亲也会忘,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会慢慢放下。
所以她才这么抗拒阿元那个孩子,寻找女儿的路上一时心软救下的孤女。
结果阴差阳错被乐老爷子认成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老人家这才有了几分求生的念头。
乐毅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一心求死,他只能咬牙认了这个女儿。
过了段时间后又以女儿受了惊吓,需要换个环境为理由,暂时把她带出国,跟老爷子隔离开来。
想看看老爷子会不会清醒,如果一直醒不过来,乐毅已经决定了,那就让这个女孩代替渺渺在乐家生活。
许淼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乐毅小心翼翼开口:
“老婆,爸受了刺激,忘了很多事情,他现在把阿元认成了渺渺,如果贸然刺激他,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理由,许淼能理解,可她真的接受不了。
“那渺渺呢,如果爸一直清醒不了,就彻底抹除她存在过的痕迹吗?如果她回来了呢,她看到家里有人替代她了,该有多伤心!”
许淼伤心欲绝,她的小丫头那么娇气,所有人都宠着疼着,想到她回来以后可能受的委屈,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楼下的女孩送回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抹除自己女儿存在的痕迹这件事,乐毅光是想想就不能接受。
他对自己的妻子承诺,
“不会的,不会的,没有人能代替我们的女儿,我会让人给阿元取一个新的名字,她不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她也不是我们的女儿,她就只是老爷子错认的,孙女。”
……
大多数孩子长大后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乐宸绪没有忘。
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他始终记得那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下午,记得他妈决绝无比的眼神,
“好,阿毅,我要你永远记住,我们只有一对儿女,儿子叫乐宸绪,女儿叫乐未曦,这个世上谁都不能替代他们。谁都不能!”
那一天,乐宸绪也用了最大的决心告诉自己,谁也不能代替他的妹妹。
不远处的顶级黑色商务车越靠越近,乐宸绪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像是渐渐与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重合。
他的妹妹就在车上,他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乐未曦,好多年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他们家孩子的名字都是爷爷给取的,宸是古代帝王居所,“绪业”即帝王未竟之业,他爷爷给男孩取名字都这个调调,希望他们继承家族荣光、开拓新的征程。
给女孩起名字就费力许多,他爸妈要孩子晚,他妹妹在当年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子,为了给她起名字,乐老爷子都翻起了诗经。
顾老爷子也要来凑热闹,他年轻时不爱看书,没什么文化,孙子孙女的名字都是顾政渊和苏蕴商量着来的,他一点儿参与感都没有。
当时还因为两家婚约的事情,顾老爷子感觉自己给出去一个孙女亏大发了,恨不得天天上门把乐家小孙女给偷走。
有时候还带着五六岁的顾霆钧一起过来,非要给他家大孙子再定一门娃娃亲不可。
看着拿木枪冲着自己biubiu的小崽子和厚脸皮的顾老头,乐老爷子当年可烦死这对爷孙了。
烦归烦,取名字的时候还是要参考一下对方的意见,不巧,这两个互相看不对付的老家伙共同看上了一句文雅的诗: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书房里,两老加一小拿着纸笔,埋头写下给乐家小公主的名字。
顾霆钧也写了一个,他爸当年还把他当继承人培养,每天下了班回家教自己大儿子教得可带劲儿了,顾霆钧小小年纪就会写不少字了。
顾爷爷写的是——乐萋萋。
他就喜欢叠词,女孩子叫甜甜,欢欢多好,好听还好写。
乐七七也可以,更好写了。
顾霆钧写得歪歪扭扭,还是能看出来是什么——乐小白。
理由是他打算养一只小狗,就叫小白。
乐老爷子鼻子快气抽了,他翻了个白眼,给了这对爷孙俩一样评价:
“滚!”
“你也滚!”
……
乐毅和许淼也只是知道“乐未曦”这个名字来源诗经,更深一层的含义连乐老爷子都忘了,只有乐宸绪还记得。
这个名字代表新生和希望,破晓时最晶莹的那颗露珠,全世界都愿以晨光轻轻托住它,永不舍它坠落
世人叹“白露易曦”,而乐爷爷希望晨露凝驻于将曦未曦的刹那,让幸福快乐为自己的小孙女永恒定格,让她永远被时光宠爱。
“哥——”
“大哥。”
车子停下,车门缓缓打开,两位女士的声音一齐打破沉默。
前面一位是乐翎沅,她1v2明显扛不住,需要她哥来帮她。
另一个是顾琳琅,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带男友见自己的家人,还是自己最挑剔的大哥,她难得有些紧张。
就在大家等待的功夫,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周司湉兴冲冲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模特姐,你怎么在这里?泡小帅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