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市殡仪馆的停尸房飘出艾草香时,林秋白正蹲在地上给金蚕蛊搭窝。失明的双眼虽然恢复了微光,却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指尖触到竹篾编成的小窝时,金蚕蛊突然集体振翅,翅膀上的荧光在墙上投出扭曲的人影。
"秋白,金蚕蛊在撞窝!" 阿月的银饰声从二楼传来,她正踮脚挂新做的金蚕灯笼,"是不是预示着今晚的鬼市之行有麻烦?"
他摸索着捡起摔碎的瓷碗,掌心残留的圣女血让碎片发出嗡鸣:"老掌门说过,金蚕蛊遇阴则静,遇邪则躁。" 指腹划过碗底的六芒星刻痕,那是昨晚收到的鬼市请帖留下的印记,"鬼市掌柜说有初代圣女的遗物,或许和南洋降头师有关。"
少女突然从楼梯滑下,苗绣裙摆扫过他发顶:"早知道该让李不凡那家伙打头阵。" 银簪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别板着脸啦,老板娘我亲自护驾还不够?"
殡仪馆的铁门突然发出三声闷响,像有人用骨节敲门。林秋白 "看" 见门缝里塞进来的黄纸,上面用金蚕血写着:"子时三刻,槐树巷 19 号井底,凭血契入。" 阿月的银蝴蝶吊坠突然发烫,与纸上的六芒星阵产生共鸣。
鬼市的入口藏在废弃的古井里,林秋白抓住阿月的手往下跳时,井底突然升起浓雾,化作无数张人脸。金蚕蛊发出尖锐的嘶鸣,他这才 "看" 清,那些都是在尸婆陵见过的昆仑弟子魂魄。
"别怕,是鬼市的引魂雾。" 阿月的银鞭甩出,金蚕蛊的荧光在雾中画出安全路线,"秋白,你觉不觉得,这些魂魄的走向,和生死簿上的地图重合?"
井底豁然开朗时,漫天的纸灯笼映出青石板路,两边摊位摆着各式各样的 "货物":会哭的陶俑、飘着磷火的算盘、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林秋白的斩尸剑突然出鞘,因为他 "看" 见某个摊位上,摆着与南洋降头师相同的银环蛇骨。
"两位可是阴阳血契的主人?"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穿灰布衫的掌柜坐在悬空的竹筏上,手中托着鎏金托盘,"老朽鬼市之主,恭候多时了。"
阿月的银饰突然全部指向托盘,那里躺着半块刻着金蚕纹路的玉佩,正是月娘日记里提到的 "圣女令"。林秋白感觉血契传来灼热,玉佩上的蝴蝶印记,竟与阿月耳后的胎记完美契合。
"开个价吧。" 阿月的银簪敲了敲竹筏边缘,"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拿假货糊弄我们 ——" 她晃了晃袖口的金蚕蛊,"金蚕可不爱吃甜食。"
掌柜低笑一声,鎏金托盘突然分裂成三部分,分别映出南洋、昆仑、湘西的画面:"此玉需用三样东西交换:南洋降头师的本命蛊、昆仑镜的残片、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林秋白手腕,"赶尸人的半碗心头血。"
林秋白突然按住阿月即将甩出的银鞭,通过血契,他 "看" 见掌柜袖口的金蚕纹身 —— 与初代圣女棺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你是尸婆陵的守墓人。" 他的斩尸剑横在胸前,"初代圣女的魂魄,是不是在你手里?"
掌柜的身体突然透明,露出底下缠绕着金蚕的骸骨:"聪明。二十年前,月娘大人将姐姐的魂魄分成三份,分别藏在南洋、昆仑、湘西。" 他指向托盘里的玉佩,"此玉便是钥匙。"
阿月的指尖抚过玉佩,突然泪如雨下:"娘说过,初代圣女的魂魄是解开圣女血脉诅咒的关键..." 她抬头时,眼中泛起金色涟漪,"我用圣女血换你的情报,如何?"
掌柜的骸骨发出咔咔的笑声:"圣女血虽好,却解不开南洋降头师的 ' 百鬼养尸阵 '。" 他扔出块染血的布帛,上面画着青阳市的地图,"三日后子时,降头师会在西郊乱葬岗开坛,目标... 是你们的阴阳客栈。"
林秋白接过布帛,感觉上面的朱砂字在灼烧掌心。布帛边缘绣着行小字:"血契者的心脏,是养尸阵的最佳祭品。" 他突然想起在尸婆陵看见的幻象,降头师的祭坛中央,摆着刻有他和阿月生辰八字的棺材。
"秋白,你看那边!" 阿月的银鞭指向角落的摊位,"是老掌门的酒葫芦!"
破破烂烂的酒葫芦躺在骷髅堆里,葫芦口飘出熟悉的艾草香。林秋白摸索着捡起,发现内壁刻着新的字迹:"阿月,秋白,当你们看见这行字时,老朽已去阴司报到。记住,南洋降头师的本命蛊,藏在他们的影子里。"
鬼市突然震动,漫天纸灯笼开始燃烧。掌柜的骸骨发出惊恐的嘶鸣:"降头师的 ' 影子刺客 ' 来了!两位快从忘川巷走,那里有..."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黑影吞噬。
阿月拽着林秋白冲进巷子,金蚕蛊的荧光突然熄灭。林秋白感觉有冰凉的手贴上后背,通过血契传来的,是不属于他们的心跳声。"是影子刺客!" 他甩出铜钱,却听见金属碰撞声,"他们的身体是由降头术凝成的!"
少女的银鞭在黑暗中划出火星:"秋白,用你的阴阳感知!影子的命门在脚踝的生辰八字!"
他集中精神,失明的双眼泛起微光,终于 "看" 见每个影子脚踝都刻着极小的六芒星。斩尸剑出鞘的瞬间,金蚕蛊突然振翅,翅膀上的荧光组成赶尸符,照亮了巷子尽头的出口。
"抓住我!" 阿月的银鞭缠住他腰际,带着他腾空而起。林秋白在坠落的瞬间,"看" 见鬼市中央的祭坛上,掌柜的骸骨正被影子刺客分食,而祭坛中央,摆着的正是那半块圣女令。
当他们跌出古井时,青阳市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绿色。阿月的银蝴蝶吊坠碎成两半,露出里面月娘的留言:"阿月,秋白,鬼市交易必有代价,记住,真正的钥匙,在你们相握的手中。"
"秋白,你的手!" 少女突然惊呼,他这才发现,手腕的蝴蝶印记正在渗出黑血,与布帛上的诅咒产生共鸣,"是降头师的 ' 血咒追踪 ',他们在定位我们的位置!"
林秋白握紧她的手,感觉阿月的圣女血正在通过血契净化诅咒:"别怕,老掌门说过,赶尸人的铜钱能镇三魂七魄。" 他摸出父亲留下的铜钱,却发现吊坠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蚕形状,"阿月,还记得在尸蛊潭说的话吗?"
少女抬头,苗绣裙摆上的金蚕纹路在夜光下泛着微光:"当然记得。你说,只要手牵手,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她突然轻笑,银饰的碎响混着远处的狼嚎,"不过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先回客栈,给金蚕蛊们布置防降头术的结界?"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走向殡仪馆。然而,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古井里,掌柜的骸骨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青阳市的地图,而在西郊乱葬岗的位置,正有无数个黑影爬出地面,每个黑影手中都举着刻有 "林秋白阿月 " 的木牌。
"血契者,你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沙哑的声音随着夜风消散,井底的浓雾中,渐渐浮现出南洋降头师的图腾,与鬼市的引魂幡交织,形成新的诅咒图案。
阴阳客栈的木门在黎明前吱呀打开,林秋白摸着墙上新贴的辰州符,听着阿月指挥金蚕蛊布置结界的声音,突然觉得,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只要身边有这个吵吵闹闹的苗疆姑娘,就什么都不怕。
"秋白,过来!" 阿月的声音从停尸房传来,"金蚕蛊说,老掌门的酒葫芦里,藏着打开初代圣女魂魄的咒语!"
他笑着走向声源,手腕的蝴蝶印记虽然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青阳市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照在新挂的金蚕灯笼上,那些曾被邪神侵蚀的尸傀,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客房里,仿佛在等待某个温暖的午后,被这对年轻的掌柜唤醒,开始他们在阴阳客栈的新生。
而在更远的南洋海域,某座孤岛的祭坛上,身着白衣的降头师正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木偶心口,木偶身上的生辰八字,正是林秋白和阿月的。祭坛中央的水晶球里,映出阴阳客栈的轮廓,而在客栈的阴影里,无数影子刺客正顺着血咒的指引,缓缓逼近。
这一晚,青阳市的月光格外明亮,照亮了殡仪馆门口的木牌,上面的朱砂字在夜风中微微发烫:"阴阳客栈,生人可住,魂灵可息,血契为凭,来去自如。" 而在木牌背后,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鬼市交易,代价必偿,阴阳血契,永不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