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原本如枯木般坐在那里的老人,突然以不符合他年龄的速度冲了过来,一把拽住秦绥绥脖子上的鳞纹蛇佩:“¥#¥%……%……&?”
他说着秦绥绥听不懂的话,脸上的表情很是急切。
秦绥绥皱眉瞪眼,一脸无措地看向帕曼。
帕曼也皱起眉,冲着老人用黎族语说了些什么。
老人似是这才反应过来,秦绥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忙又用蹩脚的汉语重复了一遍:“你这个蛇佩是哪里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秦绥绥心中也有了答案,她看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尽量表述得清楚:“是黄卫民老同志给我的,他说,我拿着这个东西,才能进入你们部落。”
果不其然,听见黄卫民的名字,老人枯木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他张了张唇,像是在努力适应汉语的发音:“黄卫民,他的妻子是不是叫张红梅?”
秦绥绥连忙点头:“是的,但是张红梅同志已经不在了。”
听见张红梅不在的消息,秦绥绥原以为老人会悲伤,没想到他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有些激动,还有些……愤懑,嘴里快速“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黎族语,又用汉语重复了一遍:“张红梅死了,他为什么不回来?”
秦绥绥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那个……他腿断了,可能……回不来?”
“什么?他腿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和帕曼同时惊呼出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绥绥并不清楚,毕竟她认识黄卫民的时候,他腿已经断了许多年了。但她也借着这个契机,把前两天起超大台风,黄卫民被子女丢下,而后被裴九砚救了,顺便也说了她们此次过来的目的。
听完秦绥绥的话,老人沉默了许久,拿着烟袋锅子的手不断颤抖,良久,他突然一把端起木桌上已经凉了的的竹筒茶,一饮而尽,而后把空茶杯“咚”的一声放在木桌上,声音铿锵有力:
“好,我可以答应,把解药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帮我把他送回来!”
秦绥绥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本以为她肯定会答应,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老人有些诧异:“怎么?你不想救你的丈夫?”
秦绥绥看了看他,表情郑重:“我当然想救他,我过来深山寻您,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我也不能替黄卫民老同志做决定。”
“我想,他许多年前,能为了自己爱的人,离开莽荒森林,脱离族群,在许多年后的现在,他肯定也不愿意和他爱的人分开,我们汉族有一句话,叫‘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黄卫民老同志愿不愿意回来,要听他自己的意见,我无法替他做决定。”
老人不知何时又抽起了烟袋锅子,烟熏缭绕的雾气氤氲开来,闻着倒不叫人难受,大概烟袋锅子里的并不是什么烟叶,秦绥绥猜测,可能是某种类似烟叶的植物。
院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许久,久到秦绥绥以为她今天可能不会有答案了,老人突然再次出声:“我听帕曼说,你也是驯兽人?”
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瞟向乖巧蹲在秦绥绥身边的大黄,和时不时拿蛇头蹭她的大花。
秦绥绥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摆摆手:“不是,我不会,我可能是比较有动物缘。”
老人点点头:“有人天生就是如此,这是天赐的好运,你也算是个有福之人,娲皇很少这么亲近人。”
娲皇?秦绥绥转头看了看腻在自己身边的大花,原来大花叫娲皇啊?这么好听的名字,难怪昨晚帕曼听见自己给它取名叫大花时,表情那么怪异。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的丈夫救了我的哥哥,我们欠了他一条命,理应还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又敲了敲烟袋锅子,看向秦绥绥,表情郑重:“但我还是想请你帮忙,回去后问一下他,如果他愿意回来,我们可以去接他。”
秦绥绥连忙点头:“没问题。”
原来这位老人是黄卫民老同志的弟弟,怪不得她见到他的第一眼,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呢。
老人说完,就把她们赶出去了。
他听完秦绥绥描述的那种毒素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什么也没说,只说他需要时间去配制解药,让她们等一等。
秦绥绥心中忐忑,但门已经关上了,她们也进不去,只能跟着帕曼往回走。
也是这会儿秦绥绥才从帕曼口中得知,老人名叫帕隆,是他们部落的大祭司,但这些年,受了越来越多汉化的影响,他们除开重大节日,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祭祀氛围浓厚了。
当然,他们还保留着训蛇的传统,在他们看来,蛇行动无声,能潜伏于山林、水泽,被认为知晓自然界的秘密,是天地间的信使。
而且蛇蜕皮的行为被蛇巫部落的人视为“重生”的象征,他们认为蛇具有不死或轮回的能力,与祖先灵魂的延续有关。
之所以远离人群,选择到山林中隐居,也是为了守护“蛇灵”。
帕曼还带着她们在部落中到处转了一圈,秦绥绥发现,部落的房子,大多是依山、或者依树而建,充分利用天然的条件,真的是把生活完全融入到了大自然中。
但也大概是因为生活在深山的原因,土地面积不足,导致粮食产量不高,部落中的人主食大多以红薯、木薯为主。
再加上有野猪时不时来搞一下破坏,让本就不多的粮食更是大大减产。
而且因为莽荒森林属于热带雨林,林子里湿度大,粮食不易储存。
听帕曼说,他们部落原先的确是在高山之上,但几十年前那里爆发了一场山崩,他们部落被毁,死了很多族人,才不得不迁徙到这里来。
传统的刀耕火种生活,跟现代社会相比,到底还是缺乏安稳性。秦绥绥觉得,让她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一阵子还可以,但要生活一辈子,她估计受不了。
逛完一圈回到她们住宿的那个小木屋的时候,已经有人把饭菜都做好了,摆在小木桌上。
秦绥绥和贾真真早就饿了,她们昨天从瘴气林中走出来后,就什么也没吃过。帕曼大约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早上她们起床后,直接就去了帕隆那里,喝了一肚子山茶。
本以为她们也要吃红薯或者木薯呢,可是没想到吃的是竹筒饭,黎族特色的山兰米塞入新鲜竹筒,用火烤至焦香,吃的时候把竹筒撬开,连带着竹膜同食,米饭混合着青竹的香气,极为爽口开胃。
还有熏烤过的山鸡肉,佐以野椒、山姜去腥,放在水中一炖,确实别有风味。
秦绥绥觉得很新鲜,还特意问了帕索这山鸡肉是用什么熏的,帕索说是荔枝木,荔枝木坚硬耐燃,燃烧后还会产生果木甜香,渗透到肉类的肌理中,让肉类增添果木的香气。
秦绥绥暗暗记在心中,荔枝树她空间里也有好几棵,等回去的时候她要偷偷在莽荒森林里捡一点荔枝枯木带回去,把空间里的那两头野猪肉熏一熏,裴九砚说不定也爱吃!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有用芭蕉叶包裹着蒸熟的稻田鱼、凉拌雷公根,新鲜槟榔和芭蕉心,虽然菜品不多,但每种分量都很大,秦绥绥都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这个部落的粮食属实精贵,没想到帕曼舍得拿这么多东西来招待她们。
还有后面拿上来的一坛山兰酒。
秦绥绥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但贾真真闻着山兰酒的香气,有些蠢蠢欲动,于是两个人都喝了点。
用山兰米发酵的低度甜酒,和她做的甜米酒有些相似,但度数会偏高一点,大概15度左右,甜米酒几乎是没什么度数。
可能材料和做法不同,风味上也有些不同,也很好喝就是了。
一顿饭还没吃完,帕曼突然被人叫出去了,看样子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秦绥绥和贾真真自己吃饱后,就在屋子里休息,她们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这间房子是帕曼的房子,而帕曼,应该是部落里比较有分量的人物。
贾真真拍着圆鼓鼓的肚皮,满脸的惬意:“绥绥,你说,我就留在这里当压寨夫人怎么样?”
秦绥绥震惊看向她:“你看上帕曼了?”
贾真真点头嘻嘻笑:“说看上倒也算不上,主要就是他昨天从悬崖上把我救下来的时候,我觉得跟武侠小说里一模一样。”
“不过后来,我又觉得他太死板了,无趣得很,没意思。倒是这部落里是生活,每天打打猎,采采果,还有这么好吃的竹筒饭和这么好喝的山兰酒,要是每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一定很爽!”
“那是因为我们是来客,人家才拿出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刚才逛部落的时候,你没看见大部分人吃的都是红薯和木薯吗?而且他们这里可是深山,水稻的产量肯定不高,你还想顿顿吃竹筒饭呢!”秦绥绥无情打断她的幻想。
贾真真哀嚎一声,又看了看满屋檐下挂着的各种熏肉,不死心补充了一句:“这些熏肉也好吃,这总不需要靠种地吧?”
“那确实是,不过回去咱们自己也能熏,你这一把子力气,随便打打野鸡、野猪什么的,不是小菜一碟吗?打完咱们自己拿回去熏着吃也一样。”
秦绥绥三两句吹捧,贾真真立马翘起了尾巴:“你说的也是!想想还是咱们那里舒服,这山里肯定缺油少糖少盐的,我可过不了这没滋味的日子!你说他们咋不下山呢?”
秦绥绥没再回答她,闭上眼睛假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但其实信仰和融入人群并不冲突,秦绥绥觉得,如果有朝一日,他们愿意下山,自己也很愿意帮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