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牛奶般流淌在林间。王谦检查着装备,将祖传猎刀别在腰间。王猛在一旁调试新做的弹弓,皮筋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磊子呢?"王铁柱拄着拐杖出来张望。
王谦扫视院子:"刚还看见他跟小冉在说话。"
"不管他们小年轻了。"王猛迫不及待地背上行囊,"咱抓紧进山吧!"
队伍由七爷带路,王谦和王猛打头阵,杜鹏和几个年轻猎户殿后。刚进林子,南北差异就显现出来——河南来的三人习惯性低头寻找兽道,东北猎人则不时仰头观察树冠和风向。
"看这儿!"王猛突然蹲下,指着泥地上的爪印,"新鲜的,像是..."
"猞猁。"七爷用拐杖拨开旁边的灌木,"带着崽子呢,别惊扰。"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山涧休息。王谦掏出那张油纸地图,对照着周围地形:"七爷,这五座山峰像不像'五指岭'?"
老人家眯眼远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你爷爷当年...咳咳...就在那儿..."
话没说完,林子里传来杜鹏的惊呼:"谦哥!王冉和磊子不见了!"
众人慌忙分散寻找。王谦在溪边发现了王冉的发卡,旁边的苔藓上有凌乱的脚印——一大一小,明显是追着什么跑远的。
"这俩孩子!"王猛急得直跺脚,"深山老林的..."
王谦吹响紧急集合的桦皮哨。猎人们迅速聚拢,却在这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冲淡了所有痕迹。
"分头找!"王谦的声音压过雨声,"杜鹏带人去东边山坳,猛子哥往西,我去北面峡谷!"
雨水把山路变成了泥潭。王谦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突然听见微弱的呼救声。循声而去,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摔伤腿的王磊。少年脸色惨白,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
"冉姐...冉姐去找叫鹿哨..."王磊疼得直抽气,"我们看见只白鹿..."
王谦心头一紧。他先给少年固定伤腿,然后吹响特殊的鹿哨——三长两短,是猎户的遇险信号。
回应他的不是杜鹏的哨声,而是一阵真实的鹿鸣!王谦循声攀上陡坡,在片白桦林中发现了惊人的一幕——王冉正站在座破旧的树屋下,身边围着五六只马鹿。最雄壮的那只公鹿头顶犄角,竟与四不像一模一样!
"哥!"王冉哭着扑过来,"我们看见只受伤的小鹿,追到这儿就迷路了..."
王谦安抚着妹妹,目光却被树屋吸引。那建在三棵大树之间的木结构已经腐朽,但门楣上刻的字依然清晰:"王铁山暂居,民国二十八年"。
"爷爷的树屋!"王谦的心砰砰直跳。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摇摇欲坠的梯子。屋内积满灰尘,角落里有个铁皮箱,箱盖上放着半本发黄的日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笔迹让王谦鼻头一酸:
"闯关东第三年,在五垛山落脚。今日猎得奇兽,角似鹿而非鹿,土人称'四不像'..."
外面突然传来杜鹏的喊声。王谦匆匆将日记揣入怀中,刚背起王冉下树,就听见王猛惊喜的呼喊:"找着了!都找着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夕阳穿透云层,照在归途的队伍上。王磊被做成简易担架抬着,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油纸包。王冉趴在哥哥背上,小声讲述着发现白鹿的经过。
"它脖子上有道疤,像个'王'字..."女孩突然压低声音,"哥,我觉得它认识咱家人..."
回到屯里已是深夜。王铁柱见到日记本时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是山哥的字...是山哥的字啊..."
王谦翻开最后一页,发现记载突然中断在民国三十年的冬天。最后几行字迹潦草:
"日本人要抓猎户带路,我明早就带乡亲们往北逃。把宝贝藏在老地方,等太平了..."
七爷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烟袋锅里的火光映着他浑浊的双眼:"老林子里故事多啊...一棵树来一首歌..."
王谦正想问"宝贝"是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透过窗纸,他看见王磊鬼鬼祟祟地溜进仓房,那个油纸包已经不见了。
月光下,远处的山梁上,那只白鹿静静地注视着屯子。它的犄角在夜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脖子上的"王"字疤痕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