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打陛下的万寿节过后你我便没再见了,晃眼都五个多月了。”
在炕上落座,宣王妃笑着道。
跟着看了眼槛儿的肚子。
“你这肚子瞧着不小,不像未满八个月的,倒像是有八个来月了,莫非是双胎?”
槛儿接过跳珠端来的茶搁到宣王妃面前,柔声笑道:“太医诊过的,是单胎。
娘娘先前说殿下体格大,没准儿孩子在胎里便会随了殿下,让娘娘说中了。”
宣王妃了然地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生产不易,即便你身子骨在女子间不算纤细,该经历的也还是要经历。
不过你也不要过于忧虑,怀孩子、生孩子最忌讳心态不好,宫里生产事宜备得齐全,你就想你是有福之人。
咱尽可能往好的地方想,人要懂得避谶,我当初生瑜姐儿便是这么想的。”
宣王妃对有孕之事有经验,于是接下来二人的话题都是和孕期有关的。
也说不了别的,有人盯着。
宣王妃就问槛儿腰酸不酸,腿肿不肿,脚可会抽筋,夜里起几次等等。
槛儿如实答了,只不过措辞比较谨慎委婉,也免得让人觉得她在抱怨。
其实腰酸腿肿倒能忍,也没长纹。
就是晚上时不时抽筋和总想小便的那种感觉,有时候真会让槛儿焦躁。
哪怕她很期待孩子生出来,哪怕太子待她很好,但半夜被折腾来折腾去的。
槛儿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烦。
会想着赶紧生,赶紧出来吧。
出来她就解脱了。
有时候槛儿还会把太子给埋怨上,怨他没事生那么大块头做什么,怨他天天忙。
甚至偶尔会很莫名地伤春悲秋。
想自己两辈子都是给人做妾的,想自己这一辈子又要守着这一方天地。
当然这些念头槛儿都只在心里想,也只能在心里想,而因为只能,往往更烦。
但槛儿也清楚,这些念头是有孕致使的。
所以她时常宽慰自己,意识到有这些情绪时她就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要么和孩子说说话。
感受着它时不时的回应,槛儿又会觉得很幸福,总之情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过情绪的事槛儿就没和宣王妃说了。
“小六婶婶,小宝宝好像在动。”
瑜姐儿坐在宣王妃旁边的小椅子上吃糕点,冷不丁朝槛儿的肚子指了指。
屋里暖和,槛儿穿得不厚,加之衣服贴着肚子,小家伙稍微动动就能看清。
槛儿摸摸肚子,笑着对瑜姐儿道:“是呀郡主,小宝宝在动,估计刚刚睡醒呢。”
“小宝宝是个小弟弟!”
瑜姐儿声音脆脆道。
宣王妃摸摸女儿的脑袋瓜。
没问女儿怎么知道的,她也不好问,倒是槛儿笑着道:“郡主怎么知道呀?”
瑜姐儿嘻嘻:“我看到的呀,我看到的就是小弟弟,我感觉就是小弟弟。”
垂着眼的霜月目光闪了闪。
时下有这样一种说法,便是人们认为年幼的孩童心灵纯净,天真通灵。
能看到或感知到很多不可见的东西,民间常把这种说法套用到有孕妇人身上。
不少有了身孕的人或是身边有怀孕的人,经常都会有人拉着一个小孩问自己或对方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自然是不可信的。
反正槛儿不信。
即便她很想把曜哥儿生下来,却也不认为这一胎一定是曜哥儿,诚然瑜姐儿口中的弟弟也不是专指曜哥儿。
具体是儿是女。
槛儿不是很在意,这辈子东宫的长公子不一定就非要出自她的肚子。
太子急于要儿子,也不是只有她能生。
横竖槛儿习惯了,习惯了跟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唤自己“淑母妃”、“母后”。
宣王妃这次来探望槛儿,主要是她还记着姜氏对槛儿和她肚里孩子的不敬。
不过宣王妃早知她和宋昭训见面有人跟着,也没打算真就直接开口致歉。
再者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再提也没意义。
所以宣王妃此次前来是事先经裴皇后准许的,打的传授生育经验的名义。
宣王与太子亲近,她来传授经验合情合理。
聊了一刻钟左右。
宣王妃笑着留下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说是她给槛儿和孩子的年礼便走了。
皇家人之间送礼,尤其给东宫有孕侍妾的礼,都是先经坤和宫的人检查。
又经典玺局查验过的。
槛儿回屋打开匣子。
里面有一个银制的长命锁和一对儿幼儿戴的银镯,一块未经雕刻和田玉籽料,以及一把水色剔透的白玉梳。
都是不好动手脚的物件。
槛儿笑了笑,默默记下这笔人情。
转眼到了除夕,按制妃嫔娠七月免朝会、侍宴,这条内训放在东宫同样适用。
因此这一天槛儿不用去坤和宫朝拜裴皇后,也不必去嘉荣堂朝拜太子妃。
放眼整个东宫。
能一觉睡到天亮的,怕是也只有她了。
几乎是槛儿刚醒,周身簇新的周嬷嬷、瑛姑姑和寒酥跳珠便齐齐行起除夕礼,一个个红光满面喜庆洋洋的。
“恭祝主子除夕大吉!愿主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贵气盈门万事如意!”
槛儿从拔步床内的箱柜里拿了早备好装了银瓜子花生的荷包,一一分给她们。
这些银瓜子花生还是前些日子太子命袁宝拿过来的,满满一匣子,专做赏人之用。
若不然单靠槛儿现今的月俸和份例,哪里养得起一院子几十个宫人呢。
等槛儿也换上一身新出去。
院子里以喜雨和小福子他们这些老人打头,三四十个人又是一阵齐刷刷的礼。
总之就是赏,都赏!
喜雨和小福子他们是老人,槛儿给的便多些。
喜雨趁空闲时候拉着望晴避开人打开荷包一看,嘴角差点没咧到耳根子去。
“八个花生,四两!咱三个多月的月钱!”
喜雨用气音兴奋道。
太子给的这些银花生是半两一颗的,槛儿给望晴小福子他们的都是八颗。
不止今天,明儿元旦还有赏。
望晴拉开荷包看了看,扯扯嘴角。
是啊。
三个多月的月钱人家随手就能赏一堆人。
女人怀孕都是这么过来的,偏人家有人宠,赏下人的银钱都备了一匣子。
宫里头的除夕自是比不得民间随性热闹,但该守的习俗有的也还是要守。
民间除夕禁哭闹、禁针线,宫中也忌。
像是百姓家除夕的早上兴在饺子里包铜钱,谁吃到谁便算是咬住了财。
宫里头注重安全,不会在饺子里包铜钱。
取而代之是将饺子做成元宝状,槛儿的早膳便有几个元宝饺子。
临到午时,副总管鲍富送来了太子的除夕赏赐,槛儿给其包了十八两赏钱。
除了按位份给的一些布料首饰和器物,还有太子亲手写的三副对联和几张“福”。
小福子几个小太监立马就先把太子赐的给贴上了,最后还拜菩萨似的拜了拜。
逗得槛儿啼笑皆非。
此外太子给孩子也赐了赏。
沉甸甸的银鎏金长命锁、刻着平安如意字样的十两赤金锭和十匹松江棉布。
槛儿摸摸肚子:“长命锁等你出来了给你,金子娘就先替你保管着吧。”
曜哥儿没听见,睡得像头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