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里。
两个人又聊了起来。
顾晓寒侧过头,目光落在许逸的脸上。
她的眼神很亮,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颗被擦拭干净的黑曜石。
“许逸。”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嗯?”
许逸应了一声,转头迎上她的视线。
“你还记得以前说过的一件事吗?”
她的问题有些没头没尾。
许逸的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
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其实并不算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偶尔的一句关心,和他简短的回应。
他搜寻着记忆,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碎片。
他微微蹙眉,诚实地摇了摇头。
“什么事?”
顾晓寒的嘴角轻轻撇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失望。
“说好了一起去漫展的。”
“Cosplay。”
她吐出这几个字。
许逸怔住了。
记忆的阀门像是被这几个字撬开了一条缝隙。
他想起来了。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闲聊时一句无足轻重的附和。
却没想到,她一直记着。
看着他恍然的神情,顾晓寒就知道他想起来了。
“忘了也没关系。”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现在想起来就行了。”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瞬间照亮了她小巧的下巴和专注的侧脸。
“我现在就从网上买。”
她的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许逸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真的只是因为无聊,才去餐厅门口等他吗。
她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像是心血来潮,可背后又似乎都藏着他没能看懂的深意。
顾晓寒已经点开了一个购物软件,她朝许逸那边挪了挪,把手机屏幕侧过来,让他也能看见。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只剩下一个拳头的宽度。
那个被当作界线的抱枕,被她不经意地挤到了一边。
许逸能闻到她发丝间传来的一阵清淡的洗发水香气,和他浴室里的是同一个牌子,但在此刻,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cos什么?”
顾晓寒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问他。
手机屏幕上,各种动漫游戏角色的服装琳琅满目,色彩斑斓。
许逸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他其实对这些并不算精通,只是偶尔会看一些热门的动漫。
他的视线从那些过于华丽或者暴露的服装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套看起来英气飒爽的古风服饰上。
顾晓寒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这个?”
她把那张图片点开放大。
屏幕上是一男一女两个角色,男的一袭红衣,神情不羁,女的白衣胜雪,清冷孤傲。
“不良人?”
许逸认了出来。
“嗯,星雪。”
顾晓寒轻声说出了那两个名字。
李星云和姬如雪。
许逸看着那两个角色。
他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顾晓寒。
她的皮肤很白,气质清冷,安静坐着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姬如雪的感觉。
他自己呢?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那身衣服的样子。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以。”
他听见自己说。
这个决定下得很快,很干脆。
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一件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准备的活动,而只是决定晚餐吃什么一样简单。
顾晓寒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一泓盛满了月光的清泉。
“好。”
她立刻开始操作。
“你的身高体重?”
她问。
许逸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一个有些私密的问题,但在此刻的氛围下,却显得无比自然。
顾晓寒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选好了尺码,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两套服装加入了购物车。
点击,付款。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了。”
她把手机的支付成功页面给许逸看了一眼。
然后,她又切换了软件,开始搜索本地的展会信息。
“最近的漫展……”
她低声念着,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有了,就在下个周末,市体育中心。”
她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门票也一起买了吧。”
她说着,又是一阵熟练的操作。
两张电子票的购买凭证很快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锁屏,放在了沙发上。
手机屏幕暗下去,客厅又恢复了原先的幽暗。
但空气中的分子,似乎都在因为刚才那几分钟的决定而雀跃。
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悄然滋生。
“衣服寄过来还要几天。”
顾晓寒说。
“嗯,不急。”
许逸的声音很沉稳。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他以为她清冷,不善言辞,和他一样习惯独来独往。
可她却会记得一个不经意的约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想法付诸行动,会拉着他一起,去做一件他从未想过会做的事情。
就像今晚,她把他从那个虚假热闹的饭局里,牵着手,带了出来。
带回了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而安稳的世界。
然后,又为这个安稳的世界,预定了一场属于未来的,鲜活的热闹。
许逸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融化。
是过去那些独自一人时筑起的坚冰,也是面对人群时竖起的防备。
他看着顾晓寒,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又一次上扬。
这一次,不是因为想到了同学们的惊愕。
而是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她之间,有了一条新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纽带。
那是两套正在路上的cos服。
是两张下周末的漫展门票。
也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的约定。
“时间不早了。”
顾晓寒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你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
许逸站起身。
顾晓寒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抱起那个被挤到一边的抱枕,放回了原位。
“晚安。”
她说完,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晚安。”
许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孤单。
他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
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着手机,点开了那个购物软件。
订单信息里,静静地躺着那两套“星雪”的cos服。
收件人是顾晓寒。
收货地址,是这里。
他看着那个地址,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里是他的家。
现在,似乎也成了她的。
至少,在很多层面上,已经是了。
许逸关掉手机,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
一夜安眠。
许逸醒来时,窗外的天光已经穿透了薄薄的窗帘,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柔和的亮斑。
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昨晚的记忆,像是被精心保存的底片,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客厅里的幽暗灯光。
手机屏幕上确认付款的亮光。
她转身回卧室时,平静又柔和的侧脸。
这一切,都让今天这个普通的早晨,显得格外不同。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名为“期待”的甜味。
他甚至能想象到,几天后,那个印着“星雪”服装的快递盒子被送到门口的场景。
他想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就他们两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心里生了根,疯狂滋长。
他翻身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很安静。
顾晓寒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
阳光从阳台的落地窗洒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许逸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是直接问她今天有没有安排,还是委婉地提议去某个地方。
顾晓寒点了点头,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她好像很着急。”
“她一直都是这样。”
许逸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他原本计划好的二人世界,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破产。
“那……我们一起?”
顾晓寒站起身,很自然地问道。
她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不悦,仿佛多一个人加入,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