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顾疏桐的手机闹钟在枕头下震动。
她闭着眼摸索着按掉，指尖却触到身侧另一只手——裴砚舟不知何时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她腰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才五点半。"他声音带着刚醒的哑，指腹蹭了蹭她后颈的碎发，"码头约的八点，来得及。"
顾疏桐反手握住他手腕，触感还带着被窝里的暖："你昨晚把录音笔藏哪儿了？"
"西装内袋。"裴砚舟睁眼笑，眼尾的细纹像被揉开的墨，"怎么，怕我临场掉链子？"
"怕你又学上次在片场，把关键证据当道具收进箱子。"顾疏桐坐起来，床头灯晕出一圈暖黄，照得她睡衣领口的蕾丝都软了，"林浩然的人昨天混进盒饭车，今天码头......"
"所以我让陈涛带了三个武行蹲在集装箱后面。"裴砚舟撑起上半身，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钱进六点就去调码头监控了，张强那老狐狸我昨晚用独家料钓着，现在该在他的破仓库里等我们了。"
顾疏桐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巴。
她从衣柜里摸出件黑色高领毛衣，镜子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穿着她的珊瑚绒睡裤，裤脚卷到脚踝，活像偷穿姐姐衣服的小学生。
"笑什么？"她扯了扯他睡裤的松紧带。
"笑影后早上起来不贴假睫毛，像只炸毛的猫。"裴砚舟伸手要碰她翘起的发顶，被她拍开。
七点整，滨江码头的冷雾漫过脚背。
顾疏桐裹紧大衣站在废弃灯塔下，裴砚舟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来了。"裴砚舟突然攥住她手腕。
远处走过来的男人戴鸭舌帽，和昨天被陈涛揪住的送盒饭的像同一个模子刻的。
他在离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从怀里摸出个U盘抛过来——裴砚舟抬手接住，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老板说，这是《红妆》试映带泄露的备份。"男人声音闷在帽子里，"他让你们看看，资本想毁一部电影，有多容易。"
话音未落，男人转身就跑。
顾疏桐要追，被裴砚舟拉住："看码头出口。"
她顺着他目光望过去——两辆黑车堵在出口，车边站着的保镖正冲他们点头。
"这是示威，也是递话。"裴砚舟把U盘塞进内袋，指尖敲了敲藏录音笔的位置，"走，找钱进。"
钱进的办公室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他推了副老花镜，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林浩然，林氏娱乐二公子，表面管艺人经纪，实际是林家在娱乐圈的白手套。
三年前裴导拒了林氏投资的《苍海》，去年顾影后推了林氏代言的珠宝......"
"所以他要连锅端了《红妆》。"顾疏桐翻到资料最后一页，是林浩然和几个银发老头的合照，备注写着"海外资本代理人"，"试映带泄露、水军买热搜、盒饭车装摄像头......都是他在清场？"
"不止。"钱进点开电脑里的监控截图，"昨天那个送盒饭的，是林氏旗下艺人工作室的司机。
更早前道具车的内鬼，是林氏投资的特效公司派来的。"
裴砚舟转着中性笔，笔帽在资料上敲出规律的声响："他要控制《红妆》的发行渠道，用我们的作品给林氏抬咖。"
"所以才威胁过审。"顾疏桐突然按住他手背，"砚舟，金棕榈入围名单下周公布......"
"所以今天必须把水搅浑。"裴砚舟抽走她手里的资料，指腹蹭过她指甲盖的月牙白，"走，会会张强。"
张强的据点在城郊旧仓库，铁门锈得能刮伤人。
顾疏桐刚跨进去，就被烟味呛得皱眉——张强瘫在破沙发上，脚边堆着三个空泡面桶，见他们进来，油光水滑的头发都竖起来："顾影后大驾光淋，小的可受不起！"
"受不起就说实话。"裴砚舟踢开脚边的啤酒瓶，"上个月顾疏桐代言翻车的通告，谁下的单？"
张强喉结动了动："林......"
"三万。"顾疏桐把手机二维码拍在他面前，"买你嘴严。"
"五万！"张强眼睛亮了，"我连林浩然上个月在澳门赌场欠了两千万的事都抖给你！"
裴砚舟笑出声："你当我们是冤大头？"
"上个月顾影后的黑热搜，是林氏买了十五个营销号，关键词带'德不配位'；上周裴导被曝片场耍大牌的视频，是林氏找群演演的，NG了七次！"张强语速越来越快，"还有那个威胁电话，我听出来了，是林浩然的私人助理老周！
他有个习惯，说话前要吸两下鼻子——"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张强猛地跳起来，把窗缝扒开条缝："林氏的车！
他们肯定跟踪你们了！"
顾疏桐反手扣住他手腕："最后一个问题——林浩然要《红妆》过审还是不过审？"
"过审！"张强疼得龇牙，"他要你们拿奖，拿了奖《红妆》就是林氏的政绩，到时候说你们是靠他上位，票房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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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裴砚舟拽着顾疏桐往外跑，身后传来张强的喊："顾影后！
我那五万......"
警车的鸣笛在路口炸响时，顾疏桐的心跳才慢下来。
裴砚舟把她塞进副驾，自己绕到驾驶座，指节抵着方向盘笑："林浩然这招借刀杀人，没想到我们借他的刀砍回去。"
"钱进已经把资料传给经侦了。"顾疏桐摸出手机，陈涛的消息跳出来："剧组加了八道安检，场记说今天群演都签了保密协议。"
"晚上开个会。"裴砚舟发动车子，暖风吹得她发梢乱动，"把陈涛、钱进都叫上，得让所有人知道......"
"我们不是孤军奋战。"顾疏桐接完话，突然看见他后颈沾着片碎发——是刚才在仓库跑的时候蹭的。
她伸手替他拿掉，指尖在他后颈停了停，"砚舟，要是今晚......"
"没有要是。"裴砚舟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它跳得比拍《红妆》最后一场戏还快。"
深夜十一点，剧组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顾疏桐的笔记本上记满了重点，裴砚舟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着关系图，钱进捧着保温杯打哈欠，陈涛在门口守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脸忽明忽暗。
"所以林浩然的核心是控制发行权。"裴砚舟画了个大圈把"林氏娱乐"框起来，"我们要在过审前拿到金棕榈提名，让《红妆》变成烫手山芋——"
"叮。"
顾疏桐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她拿起来，屏幕亮得刺眼——没有号码，只有一行字："明天将是你们的末日。"
裴砚舟凑过来看，呼吸扫过她耳垂："老套。"
"但有效。"顾疏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人——钱进放下保温杯坐直了，陈涛握紧了拳头，白板上的关系图在顶灯下发着光。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裴砚舟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冷空气灌进来，裹着远处传来的汽笛声。
他转身时，目光落在顾疏桐身上——她正低头整理资料，发顶翘起的那撮毛还没压下去。
"睡吧。"他走过去替她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明天......"
"明天，该我们掀桌子了。"顾疏桐抬头对他笑，眼尾的细纹里盛着光。
会议室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裴砚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了眼，又默默塞回去——是经侦的消息，说林浩然的账户有异常流动。
雪后的月光漫过窗台，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撒了层银。
顾疏桐收拾好笔记本，伸手勾住他小指："走吗？"
"走。"裴砚舟把白板上的关系图全部划掉，新的一行字在空白处显得格外清晰："顾疏桐&裴砚舟，反击计划。"
他关了灯，会议室陷入黑暗。
顾疏桐的手在黑暗里找他，摸到他掌心的茧，像摸到颗定心丸。
门外的陈涛听见动静，站直了身子。
钱进揉着眼睛收拾保温杯，杯底压着张没来得及说的纸条——是林浩然和海外资本的新合同。
而在城市另一头，林浩然盯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指节捏得发白。
他点燃支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照出他扭曲的笑："顾疏桐，你以为你赢了？"
雪又开始下了。
这一次，落进顾疏桐领口里的雪，带着刺骨的凉——但她知道，再冷的雪，也融不化她和裴砚舟攥紧的那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