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车窗时，裴砚舟的车刚拐出影视基地。
顾疏桐系着他刚才亲手扣的安全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门上的木纹——那是他方才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点温热。
"钱进的消息。"裴砚舟把手机抛过来，导航语音正播报"前方三公里右转"，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泛出淡青，"他说资金流水已经发到我邮箱了，让咱们去警局路上看。"
顾疏桐点开他的邮箱，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
她扫到"汇通商贸金叶文化"几个熟悉的公司名时，瞳孔微缩："林氏娱乐的壳公司，上个月刚被曝帮艺人洗黑钱。"
裴砚舟突然踩了脚刹车。
后车的鸣笛惊飞几只麻雀，他却盯着后视镜里逐渐沉下去的夕阳，喉结动了动："上周张大师在直播里说《红妆》犯了'血光煞'，让粉丝抵制。
你猜他那条直播打赏收了多少？"他屈指敲了敲仪表盘，"正好是林氏娱乐旗下直播平台的打赏分成——钱进说每笔打赏都绕了三层境外账户，今早刚被他用税务稽查的关系扒出来。"
顾疏桐的指甲在手机壳上掐出浅痕。
她想起三天前在剧组，张大师举着罗盘说"女主命格克剧组"时，场记小妹红着眼眶说"顾老师每天最早到片场"；想起昨晚裴砚舟蹲在酒店走廊调监控，监控里林浩然的助理往张大师包里塞了个鼓囊囊的信封。
"他们要搞网络攻击。"她突然开口，手指划过一笔五百万的转账记录，"这笔钱转给了'星浪数据'，我查过，这公司专门做舆情操控，能买热搜能撤词条，还能...批量注册小号带节奏。"
裴砚舟猛地打了个响指，副驾的车载香薰被震得晃了晃，散出点青柠味："我就说张大师那套'血光之灾'的预言太精准了——明天《红妆》官方预告要上线，他们要在零点前用十万个营销号刷'顾疏桐耍大牌逼走特效组''裴砚舟抄袭剧本'，把词条顶上热搜前三。"他突然笑出声，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但钱进说星浪数据的服务器在帝豪酒店1018房——巧了，咱们的监控正好对着那扇窗。"
顾疏桐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屏幕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让技术组今晚黑进他们的备用服务器，把准备好的澄清视频设成自动发布。"她抬头时正撞进裴砚舟发亮的眼睛，"怎么？"
"顾老师现在的样子..."他故意拖长音调，在路口等红灯时侧过身，"像极了当年在导演系教室跟我辩论长镜头的顾疏桐——"他突然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不过那时候你说'导演该藏在镜头后面'，现在嘛..."
"现在？"
"现在顾老师要亲自挡刀。"裴砚舟的拇指蹭过她耳垂，绿灯亮起的提示音里，他踩下油门的动作轻快得像在打节拍，"去警局。
李警官说只要咱们能证明资金链和网络攻击有关联，就能以'损害商业信誉罪'立案。"
警局的走廊飘着泡面味。
顾疏桐把平板递给值班的李警官时，瞥见他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和上周他们来调监控时一模一样。
"裴导这证据链够扎实的。"李警官滑动屏幕的手指顿在"星浪数据收款记录"那页，"上回你们说林浩然买通群演造谣顾老师推人，我们还愁没资金往来证明，这回..."他抬头笑，"正好并案查。"
裴砚舟靠在警局的铁栏杆上，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路灯。
顾疏桐站在他身侧，能闻到他外套上残留的片场烟火气——那是今早拍夜戏时，他替她挡炸点留下的。
"顾老师。"他突然轻声说，"你记不记得大一那年？
你在课堂上说'演员要成为角色的容器'，我跟你争'导演才是故事的上帝'。"他低头用脚尖碾碎一片落叶，"现在我懂了，好的故事里，演员和导演该是——"
"并鞘的剑。"顾疏桐接得极快，像早就等在他话音里。
裴砚舟猛地转头，眼底的光几乎要烫到人。
他刚要说话，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
顾疏桐点开，屏幕上的字刺得她眉心发紧："你们的努力都是徒劳，我会让你们彻底失败。"
"这威胁文案也太没创意了。"裴砚舟凑过来看，突然笑出声，"上个月张大师的水军还用过'让你们哭都找不到坟头'呢。"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短信拍了张照，"正好当证据，告他们恐吓。"
顾疏桐望着他翘起的发梢，突然伸手捏了捏他后颈——那是他紧张时会不自觉摩挲的地方。
果然，他的肌肉在她掌下微微绷紧。
"怕吗？"她问。
"怕啊。"裴砚舟低头用鼻尖蹭她发顶，声音闷在她发间，"怕明天预告上线时，你穿红丝绒礼服的样子太好看，我对着监视器手抖，NG三十条。"
顾疏桐被逗得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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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包里助理刚发来消息说"已熨好"的红丝绒礼服，抬头时正看见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和短信里"明晚八点"的威胁时间，分毫不差。
"走。"她挽住他的胳膊往警局外走，晚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去剧组看看技术组准备得怎么样。
对了..."她偏头看他，眼尾微挑，"明天穿那套藏青西装，我让人在口袋里绣了'红妆'的暗纹。"
裴砚舟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今早她在片场说的话："我们的路早被自己照得通亮。"
现在他终于懂了——所谓通亮的路，从来不是没有阴影，而是阴影里，总有个人和你并肩，把彼此的背影，活成光。
警局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顾疏桐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视频：剧组大厅的电子屏上，"红妆官方预告"的倒计时正跳到"23:59:59"。
裴砚舟摸出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夜色里清脆得像颗未拆封的糖。
他替她拉开副驾车门时，低声说："顾老师，明晚八点——"
"是我们的主场。"顾疏桐替他说完，系好安全带的瞬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搁在排挡上的手。
路灯在车顶投下暖黄光晕。
两串交叠的影子里，裴砚舟踩下油门的动作轻得像在按快门——他知道，这一次，镜头里的故事，叫"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