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听筒里的忙音还在嗡嗡作响。
裴砚舟把最后半块栗子糕推到她面前,糖霜沾在他指尖,在桌角投下小小的亮斑:"谁啊?
神神秘秘的。"
"说是知道李明的把柄。"她垂眼盯着手机屏保——那是《红妆》开机当天,裴砚舟偷拍的她戴凤冠的侧影,发梢沾着金粉,"约我明天中午十二点,人民公园喷泉旁。"
"人民公园?"裴砚舟抽走她手里的财务报表,折成纸飞机轻轻一抛,"那地方老年人打太极,小孩喂鸽子,监控倒是不少。"他忽然倾身凑近,薄荷糖的清冽裹着暖气漫过来,"我跟你去。"
顾疏桐喉结动了动。
半年前在片场,这个总爱举着场记板逗她的男人,曾在暴雨里把外套罩在她头顶,自己淋成落汤鸡;此刻他眼底的认真却像把淬了温的剑,锋刃藏在软绒里:"当年你替我挡教授的粉笔头,现在该我当盾牌。"
"油嘴滑舌。"她别开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在两人之间织出片小绿幕,"先查号码来源。"
裴砚舟早把手机掏出来,拇指在屏幕上翻飞:"归属地是明城,机主注册名...陈默?"他突然笑出声,"巧了,李明三年前的助理就叫陈默,后来因为私自接私活被开除——当时闹得挺大,说陈默偷了项目书去卖,结果最后是李明自己找人栽赃。"
顾疏桐的指甲在桌沿敲出轻响:"所以他现在想报仇。"
"有动机,有机会。"裴砚舟把查到的资料推过去,照片里的陈默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明天我穿件灰外套,站在喷泉旁第三棵梧桐树下——"他忽然伸手揉乱她的发,"你戴那顶米白贝雷帽,别让他认出来。"
第二日的阳光裹着秋凉。
顾疏桐把贝雷帽压得低低的,远远就看见喷泉旁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灰外套的身影。
裴砚舟正逗弄蹲在石凳上的胖橘猫,手里不知哪来的小鱼干,猫尾巴扫过他裤脚,在深灰羊毛料上留下道白印子。
"顾小姐。"
身后传来沙哑的男声。
顾疏桐转身,看见个缩着脖子的男人——正是照片里的陈默,此刻却像被抽了脊骨,衬衫领口松着,黑眼圈能装下两颗鹌鹑蛋。
他左右张望两下,把个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证据都在里面,财务转移记录、威胁艺人的录音、还有他和地下影院的分成合同..."
"为什么找我?"顾疏桐捏着纸袋,触感沉得像块砖。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张诊断书:"我女儿白血病,上个月找李明借钱,他说'当年偷我东西的狗,也配求我?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东西我藏了三年,本来想等他退休再抖出来...可我女儿等不了。"
裴砚舟不知何时走过来,蹲在陈默身侧。
胖橘猫跳到他肩头,尾巴尖扫过陈默发顶:"这些文件需要公证。"他抽出张财务报表,"2021年11月,明远集团给'晨兴文化'转的三千万,其实是给某地下影院的排片费?"
陈默猛点头:"晨兴是他表弟的公司!
还有这个——"他掏出个银色U盘,"里面有他骂投资人的录音,说'那些傻叉懂什么艺术',还有他让人往顾小姐车上泼红漆的监控截图..."
顾疏桐的指尖在文件上停顿。
第三页是张照片,照片里她的保姆车后窗被泼了红漆,玻璃上歪歪扭扭写着"滚出娱乐圈"——正是上个月发生的事,当时剧组报了警,却被李明的律师团压了下来。
"这些足够送他进局子。"裴砚舟把U盘收进内侧口袋,抬头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陈先生,我们需要你做证人。"
陈默的脸瞬间白了:"我...我不敢!
他的人能找到我女儿的病房——"
"我让何敏安排你和你女儿去国外。"顾疏桐打断他,"瑞士的圣玛丽医院,治白血病是顶尖的。
费用我出,签证明天就能办下来。"她伸手按住陈默发抖的手背,"你女儿需要的不是躲一辈子,是能抬头做人的爸爸。"
陈默突然捂住脸。
指缝里漏出压抑的抽噎,混着喷泉的水声,在秋阳里碎成一片:"谢谢...谢谢顾小姐。"
裴砚舟站起身,把外套披在陈默肩上:"两点钟,何敏的车会在巷口等你。"他弯腰捡起胖橘猫,塞进陈默怀里,"带着它,路上解闷。"
顾疏桐翻到文件最后一页,是李明和某地下赌场的资金往来记录。
她抬头时,裴砚舟正用手机翻拍所有文件,镜头扫过关键页时,他冲她眨眨眼:"李总这半年收购的影院,怕是要改名叫'李明的忏悔室'了。"
下午三点,何敏的电话炸响。
顾疏桐刚把最后一份证据扫描件发给律师,手机就震得几乎脱手:"顾影后!
热搜爆了!
#李明商业犯罪实锤# 已经挂第一,词条后面飘着'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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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舟凑过来,把手机贴在两人耳边。
何敏的声音带着笑颤:"我联系了六个媒体,还有当年被李明打压的编剧、被雪藏的演员,现在评论区都在刷'天道好轮回'!"
"发吧,连备份地址一起挂到热搜。"顾疏桐把文件推给裴砚舟,他正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时间线,笔尖戳得板擦"啪"地掉下来,"对了,让陈默的航班信息保密。"
"明白!"何敏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对了,顾晓月刚才发微博了,说'我姐拍的戏,我能不支持吗?
'配图是《红妆》场记本的照片——现在评论区都在问'顾影后新戏什么时候上?
'。"
顾疏桐翻出妹妹的微博,照片里场记本上的字迹是裴砚舟的,歪歪扭扭写着"顾老师今天又瞪我了,但是她瞪人的时候眼尾上挑,真好看"。
她耳尖发烫,抬头正撞进裴砚舟的视线——他不知何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怎么?
吃醋了?"
"滚。"她拍开他的脸,却没躲。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落在白板上,正好盖在"李明倒台"四个字上。
傍晚的剧组棚里飘着姜茶香。
顾疏桐裹着羽绒服坐在监视器前,裴砚舟举着场记板冲她比心:"顾老师,今天拍你和二奶奶对峙的戏——"他突然压低声音,"李总刚才被请去喝茶了,何敏说他在局子里摔了三个茶杯,比上次在新远大厦还多。"
"活该。"顾疏桐端起姜茶,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场记喊"开机"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陈默离开时说的话:"顾小姐,《红妆》一定能上院线。"
收工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棚顶。
裴砚舟把她的羽绒服帽子拉起来,自己却只穿件薄毛衣:"冷不冷?"
"不冷。"她望着他冻红的耳尖,伸手摸了摸,"笨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掏出来,屏幕上是条新短信,没有备注,只有一行字:"这只是开始,你们还没赢。"
裴砚舟凑过来看,忽然笑出声。
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怕什么?"他低头,呼吸扫过她发顶,"有我在。"
顾疏桐望着他眼里的星光。
风卷着梧桐叶从棚顶的缝隙钻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知道,无论接下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