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按，照片里的画面便随着冷白的光映亮了她的眼尾。
那个穿深灰外套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只露出半只压着桌布的手，指节泛着常年握笔的青，正往藏蓝丝绒桌布里塞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物体——像极了微型摄像机的形状。
"是林浩然的人。"她把手机转向裴砚舟，喉间滚出的声音带着淬过冰的冷，"上周他在庆功宴上撞翻我酒杯时，袖口露出的手表，和照片里这人腕间的同款。"
裴砚舟凑过来时，发梢扫过她的耳垂。
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低笑一声："顾老师观察得倒仔细，上次我撞翻你咖啡，你怎么没注意我戴的是电子表？"
"因为某人撞完咖啡还蹲在地上捡方糖，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金毛。"顾疏桐指尖戳了戳他肩膀，眼尾却泄了点笑，"说正经的，他要在嘉宾席装偷拍设备。"
"拍什么？
拍你走红毯时被绊倒？
拍我忘带导筒出糗？"裴砚舟抽过桌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剧场平面图，"首映式嘉宾席分ABC三区，A区是评委，B区是媒体，C区是粉丝。
他选C区桌布——"笔锋突然顿住，"C区正对着主舞台左侧的升降台，上周威亚调试时，那片电路刚检修过。"
顾疏桐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
三天前她走台时，升降台升到一半突然卡顿，还是裴砚舟冲上台把她抱下来的。
当时工作人员说是线路老化，现在想来...
"叮——"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何敏提着保温桶风风火火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刚从宣发组过来，林氏娱乐买了二十个营销号，准备明天同步发通稿。
标题我截了——"她把平板拍在桌上，"《顶流影后强捧新剧，首映式暗藏玄机》《金棕榈导演江郎才尽，靠炒CP博眼球》。"
顾疏桐扫了眼屏幕，指尖在"暗藏玄机"四个字上敲了敲："和照片里的设备呼应。
他们要偷拍现场混乱画面，再配这些通稿，坐实'玄机'。"
"那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裴砚舟突然抓起顾疏桐的手按在白板上，用马克笔沿着她的手指画了道弧线，"疏桐，你联系媒体时，顺便透点口风——就说首映式有'神秘互动环节'。"
"什么环节？"顾晓月不知何时凑过来，抱着笔记本电脑眨眼睛，"我可以帮忙做应援弹幕！"
"暂时保密。"裴砚舟冲她挤挤眼，又转向何敏，"敏姐，麻烦调三组场控，明天C区每排坐两个我们的人，设备一露马脚就拍下来。"他直接敲了敲顾疏桐手机里的照片，"另外，让安保部查下上周升降台的检修记录，是谁签的字。"
何敏掏出手机开始拨号，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我让小陈现在就去翻档案。
对了，后援会那边说灯牌已经做好，'桐砚同舟'四个字用了渐变镭射纸，晚上打光绝对闪瞎狗仔。"
顾疏桐低头给相熟的媒体主编发消息，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张老师，明天可能有不怀好意的镜头，辛苦您安排两个摄影跟拍全程，咱们正面素材管够。"
是主编秒回的语音："小顾啊，我这头刚收到林氏的'合作邀请'，说给广告费就压负面。
你放心，我老张拍了三十年娱乐圈，最看不得这种下三滥手段。
明天我带十个相机，保证把《红妆》的美全给你拍出来！"
顾疏桐弯了弯嘴角，抬头正撞见裴砚舟盯着她笑。
他眼下的青黑更深了，却像被揉碎的星光落进眼底："顾老师这通电话，比我熬三个大夜写的策划还有用。"
"彼此彼此。"她伸手把他翘起的呆毛压平，"上周你在酒会上替我挡了三杯龙舌兰，现在胃还疼吗？"
裴砚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腹前："疼啊，所以顾老师得负责给我煮三天小米粥。"
"幼稚。"顾疏桐抽回手，耳尖却漫上薄红，"先把正事发完——"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还是未知号码。
顾疏桐点开的瞬间，裴砚舟也凑过来看，两人呼吸交缠在一块："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休息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响了一声。
顾晓月抱着电脑的手紧了紧，何敏的拨号声停在半空，连窗外的蝉鸣都跟着静了两秒。
裴砚舟突然笑出了声，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回复他：较量？
我们玩剩下的，你可能还在穿开裆裤。"
"砚舟！"顾疏桐又气又笑，抢过手机时却没真阻止，"明天首映式结束，我要看到这人的资料。"
"已经让技术部定位了。"裴砚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跳动的IP地址，"不出半小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林浩然的办公室。"
何敏把保温桶推到两人面前："先喝碗鸡汤，凌晨四点还要去剧场最后彩排。"她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距《红妆》首映式还有10小时"，"晓月，你先回去休息，明天穿那套酒红色连衣裙，上镜显气色。"
顾晓月蹦蹦跳跳出门时，门帘带起一阵风，把白板上的平面图吹得哗啦响。
裴砚舟舀了勺鸡汤递到顾疏桐嘴边："喝，凉了我可不给你热。"
"裴导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顾疏桐张嘴接住，暖融融的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大学时你还说我煮的咖啡是'工业废料'。"
"那是因为你当时煮的咖啡里放了盐。"裴砚舟挑眉，"现在顾老师煮的小米粥，我能喝三大碗。"
两人的笑声混着鸡汤的香气漫开时，顾疏桐的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技术部发来的定位信息，红色标记精准落在林氏大厦23层——林浩然的办公室。
裴砚舟关掉白板上的投影，把最后一口鸡汤喝完："走，去剧场。
我要亲自检查每个座位，特别是C区的桌布。"
顾疏桐起身时，顺手把他的外套披在肩上："这么冷的天还穿薄衬衫，明天感冒了我可不照顾你。"
"顾老师心疼我？"裴砚舟借机勾住她的腰，"那等会检查升降台时，你离我近点，万一又卡住——"
"裴砚舟！"
夜风吹起两人交叠的影子，沿着走廊往剧场方向延伸。
顾疏桐看着前方暖黄的灯光，突然轻声说："砚舟，其实我不怕他们搞小动作。"
"我知道。"裴砚舟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怕的是我又为你熬出黑眼圈。"
顾疏桐刚要反驳，手机突然又弹出一条消息。
她点开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林浩然正把一叠照片塞进信封，收件人地址栏写着：金棕榈评委会。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脚步同时加快。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剧场转角时，休息室的白板上，"距《红妆》首映式还有10小时"的倒计时牌，正随着秒针的跳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