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推开门时，玄关暖黄的光漫过脚背。
裴砚舟跟在她身后，顺手把两人的大衣挂进衣帽间，转身就见她倚着冰箱，手机屏幕在脸上投下冷白的光——正是那条威胁短信。
"要查IP吗？"他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垂在身侧的手。
顾疏桐没抬头，拇指在屏幕上反复划拉那条消息，像在摩挲某种具象的敌意："查过了，境外跳板，何姐说至少转了七道。"她忽然笑了一声，抬头时眼尾微挑，"倒挺有职业素养，比某些只会买营销号骂街的强。"
裴砚舟伸手把她散在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所以顾老师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她拽着他毛衣袖口往沙发带，自己先蜷进去，"想去年拍《暗涌》时，那个为了抢番位往我咖啡里加泻药的女演员。"她歪头看他，"后来她被曝学历造假，我让人把她艺考作弊的证据匿名寄给了母校。"
裴砚舟在她身边坐下，胳膊自然环住她肩膀："所以顾老师的意思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太没新意。"她忽然从沙发缝里摸出个丝绒小盒，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本来想今晚告诉你，有些城墙拆着拆着，就该换成更结实的结构了。"
裴砚舟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手刚要去接，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何敏的视频邀请，画面里经纪人的眼线画得比平时更利，背景是堆满文件的办公桌："顾老师裴导，刚截到段有意思的录音。"
顾疏桐把小盒塞回口袋，坐直身子。
手机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夹杂着酒杯碰撞响："《红妆》的海外发行商我谈好了，只要顾疏桐在发布会上说错一个字，他们就撤资。裴砚舟那疯子不是总说'细节决定成败'？
我让人在他的分镜稿里动了手脚，等开拍那天..."
"停。"裴砚舟突然打断，"这段录音哪来的？"
何敏推了推眼镜："咱们之前在对家公司安的线人，说他们今晚在蓝调酒吧庆功，喝高了就开始吹。"她点击屏幕，弹出张照片，三个男人勾肩搭背的模糊身影，中间那个手腕上戴着跟顾疏桐代言珠宝相撞的翡翠镯子——正是上周在慈善晚会上对顾疏桐动手动脚的孙总。
顾疏桐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孙志远？
他之前被我当众泼了红酒，记仇呢。"
"不止他。"何敏调出市场分析报告，投影在墙上，"最近三天，《红妆》的竞品电影突然增加了二十个热搜位，#顾疏桐耍大牌#的词条又被买上了热三——虽然半小时就被我们反压下去，但说明他们在试探舆论承受度。"
裴砚舟摸出手机快速打字，抬头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让小周去查孙志远最近的资金流向，重点看海外账户。
再让阿杰联系《红妆》的海外发行商，就说裴某准备了份'惊喜礼物'——"他突然转头看顾疏桐，"顾老师，能借你那套高定珠宝用用吗？
上次威尼斯电影节那套，带钻石的。"
顾疏桐挑眉："你该不会想——"
"明天下午三点，我要让孙志远的翡翠镯子和你的珠宝在同一个新闻里出现。"裴砚舟勾了勾嘴角，"就说'顶流影后与神秘富商共享珠宝品味'，配图就用他今晚搂着嫩模的照片。"
顾疏桐突然笑出声，伸手戳他肩膀："裴导这招，是跟我学的？"
"跟顾老师学的可多了。"他握住她戳过来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比如——"
"停！"何敏在屏幕里敲了敲桌子，"两位要**麻烦等我说完。"她点开另一份文件，"还有更棘手的：他们买通了咱们原定的女二号，明天下午三点要开记者会，说'因顾疏桐耍大牌罢演'。"
顾疏桐的笑意瞬间收了，坐直身子："谁？"
"林小棠。"何敏说出名字时，顾疏桐的记忆立刻被勾回上周试镜现场——那个演苦情戏时连眼尾都在抖的新人，试完镜还追着她要签名，说"顾老师是我学表演的光"。
"备用名单里有合适的吗？"裴砚舟问。
"有。"何敏调出资料，"中戏应届第一的苏晚，试镜时你说她'眼神里有把火'。"
顾疏桐盯着屏幕上苏晚的照片，突然站起来："今晚十点，我要见她。"
"顾老师——"
"我去接她。"裴砚舟也站了起来，"正好顺路去买杯她爱喝的杨枝甘露。"他冲顾疏桐挤了下眼睛，"顾老师不是说，用诚意打动演员比用合同管用？"
顾疏桐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丝绒盒，突然觉得掌心发烫。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裴砚舟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裴砚舟发来的消息："戒指先收着，等我们把所有麻烦都拆成碎片，再戴也不迟。"
第二天清晨的会议室里，何敏的咖啡杯重重磕在桌上："林小棠的记者会提前到了十点！"
顾疏桐翻着苏晚的试镜录像，头也不抬："让阿杰联系媒体，十点零五分安排#顾疏桐深夜探班新人#的通稿，配我和苏晚在咖啡馆的照片。"
裴砚舟把分镜稿拍在桌上，指节敲着其中一页："我让人在孙志远的分镜稿里动了手脚？
呵，他大概不知道，我的分镜稿每天都有三个备份。"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何姐，联系技术部，把孙志远今晚的录音剪个精华版，十点十五分准时发微博。"
"那海外发行商？"
"我刚才接到法方电话。"顾疏桐终于抬头，嘴角勾着点冷意，"他们说'顾小姐的珠宝品味令人赞叹，《红妆》的海外排片可以再加五个国家'。"
十点整，林小棠在记者会上刚说出"顾疏桐要求我每天给她端茶倒水"，顾疏桐的微博准时弹出九宫格：第一张是她和苏晚在咖啡馆相视而笑，第二张是苏晚捧着杨枝甘露比耶，最后一张是裴砚舟的侧脸——他正低头帮苏晚调整试戏用的发簪，背景里能看到《红妆》的场记板。
配文："新伙伴，新故事，《红妆》的墙，越砌越牢。"
十点十五分，孙志远的"庆功录音"在网上炸开。
当那句"等开拍那天，裴砚舟的分镜稿能让他当场发疯"响起时，裴砚舟正带着团队在摄影棚里核对灯光，手机举得老高，直播他面前三个一模一样的分镜稿箱："各位观众，这是我昨天刚让人做的'防风批保险箱'，密码是顾老师的生日——"他突然转头看向镜头外，"顾老师，密码是多少来着？"
镜头外传来顾疏桐的笑声："裴导，你再闹我就把戒指戴自己手上了。"
下午的摄影棚里，苏晚捏着戏服裙角站在顾疏桐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顾老师，刚才裴导说您要教我怎么演哭戏？"
"先学怎么拆墙。"顾疏桐帮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和灯光师争执的裴砚舟，"拆那些挡在我们和观众之间的墙，拆那些想把我们困在泥里的墙。"
苏晚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窗外："顾老师，裴导在瞪您呢。"
顾疏桐转头，正撞进裴砚舟的视线。
他抱着分镜稿站在逆光里，嘴角却翘得老高，用口型说："晚上湖边，老地方。"
夜色再次漫上湖面时，顾疏桐的羊绒大衣口袋里，丝绒盒的棱角硌着大腿。
裴砚舟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比白天系得更紧了些。
"今天林小棠的微博道歉了。"他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孙志远的公司股票跌了五个点。"
"何姐说海外发行商加了十个国家。"顾疏桐挽着他胳膊，"苏晚刚才发消息，说她妈妈看了我们的通稿，打电话说'这姑娘比那个林小棠有灵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疏桐摸出来，又是条新消息："你们以为赢了？
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裴砚舟低头吻了吻她冻红的鼻尖："顾老师，你说他们像不像游戏里的BOSS？"
"血条越打越短的那种？"
"不。"他笑着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碰到那个丝绒盒时顿了顿，"像新手村的小喽啰，非要给主角送经验值。"
顾疏桐望着远处自家亮着灯的窗户，忽然停住脚步。
她摸出丝绒盒，在月光下打开，戒圈内侧的"拆墙不限时"闪着微光。
"裴砚舟。"她把戒指举到他面前，"现在拆墙的人，要升级成一起砌墙的人了。"
他的呼吸突然乱了，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笑着挑眉："顾老师这是...要查岗？"
"查一辈子。"她拉过他的左手，戒指刚要套上，手机再次震动。
是何敏的消息："紧急！
孙志远联系了境外黑客，要黑《红妆》的拍摄素材。"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他握住她的手，把戒指稳稳戴上："正好，我们新砌的墙，也该试试抗打击能力了。"
湖边的风卷起芦苇，顾疏桐望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大学课堂上那个被教授罚站的少年。
那时他红着耳朵说"容器要有自己的形状"，现在她终于明白——
所谓形状，大概就是此刻，掌心的温度，指间的戒指，还有远处摄影棚里亮着的灯。
他们的墙，从来不是用来防水的。
是用来，装更滚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