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时，顾疏桐的高跟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
雨虽然停了，空气里还浸着湿冷，她裹紧大衣，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大腿发麻——是那条威胁短信的号码，凌晨三点又发来张照片，照片里是李明家楼下的路灯，光斑里浮着半张黑伞。
"手别攥那么紧。"裴砚舟的手掌覆上来，把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搓暖，"陈队说张伟的律师今早八点才会到局里，他现在急得跳脚，才会病急乱投医。"
顾疏桐侧头看他。
这个总爱穿高领毛衣装斯文的男人，此刻衬衫领口歪了两颗纽扣，眼尾还带着昨晚熬夜查资料的红血丝，偏生语气稳得像压舱石："你昨天在陈队办公室说的那句话记得吗？"
"真正的反击，不是把敌人打倒。"她复述完，忽然笑了，"是让他知道，就算爬起来，也追不上我们的背影。"
裴砚舟眼睛亮起来，抬手揉乱她精心打理的卷发："我家影后就是聪明。
走，回公司——何敏说查到了新东西。"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两人紧绷的轮廓。
顾疏桐盯着自己倒映在金属上的脸，忽然伸手按住裴砚舟要按楼层键的手背："你说张伟为什么选在警局门口见面？"
"示威？
试探？"裴砚舟歪头想了想，忽然低笑一声，"或许...他根本没打算活着走出那扇门。"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顾疏桐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这是她演了十年戏练出的直觉，危险临近的预兆。
她下意识拽住裴砚舟往旁边闪，就见斜刺里冲出个举着手机的男人，镜头正好对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顾影后！
听说您代言翻车是自导自演？"男人的麦克风几乎戳到顾疏桐鼻尖，"还有传闻说您和裴导假戏真做，是为了炒作新电影——"
裴砚舟挡在她身前，眼尾一挑："这位记者朋友，您这问题要是能上新闻，我自费给您买年度最佳编故事奖。"他伸手捏住麦克风往旁边拨，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用了巧劲，"不过提醒您，现在是早上七点，警局门口的监控可还没睡。"
男人脸色一变，抱着设备挤开人群跑了。
顾疏桐望着他的背影，摸出手机给何敏发消息："查下刚才那个记者的工牌，《娱乐前沿》的？
我记得他们主编上个月刚找我谈过专访。"
"看来有人急着给张伟造势。"裴砚舟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去公司——何敏的咖啡该凉了。"
会议室百叶窗漏进几缕晨光。
何敏推了推金丝眼镜，面前摊开的文件夹足有半寸厚，封皮上用红笔标着"张伟关联账户追踪"。
她伸手敲了敲其中一页："昨晚三点十七分，有笔两百万的转账进了他在开曼群岛的账户，备注是'危机公关'。"
顾疏桐俯身看，发现转账方是家叫"星芒文化"的公司——那是半年前搞垮她前代言品牌的幕后资本。
她指尖划过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突然顿住："这里，每季度末都有笔五十万的汇款，收款人是...林浩？"
"林浩？"裴砚舟凑过来，"你前经纪人？"
"他半年前突然辞职去了国外，说是要照顾生病的母亲。"顾疏桐捏着那张纸的手微微发抖，"现在看来，是拿着张伟的钱跑路了。"
何敏翻开第二份文件，里面是张监控截图：林浩推着行李箱走进机场VIP通道，旁边站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正是昨天在警局外见到的记者。
"所以张伟的计划是，先买通林浩搞垮你的代言，再买通媒体引导舆论，最后..."何敏顿了顿，"借刀杀人。"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鸣。
裴砚舟突然抓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现在已知的点：张伟有资本支持，买通前经纪人、媒体、甚至可能还有剧组的人。
我们的优势是？"他转身看向顾疏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有陈队的证据链，有何敏的经济调查，最重要的是——"
"我们有《红妆》。"顾疏桐接口，"下周就要开机了，只要电影能顺利拍完，拿奖，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裴砚舟在白板上画了两个箭头，"第一，加快收集张伟的犯罪证据，争取在开机前送他进局子；第二——"他突然冲顾疏桐笑，"保护好我们的大女主，别让那些跳梁小丑再近身。"
下午三点，顾疏桐和裴砚舟蹲在张伟公司楼下的奶茶店。
她捧着杯全糖奶茶，眼神透过玻璃窗锁着对面写字楼的旋转门；裴砚舟咬着吸管，手机镜头藏在菜单后面："你说他会不会从地下车库走？
我查过，这栋楼有三个出口。"
"他要见的人是'星芒文化'的代表。"顾疏桐看了眼手表，"星芒的人向来爱摆谱，约在四点，张伟肯定要提前十分钟等。"
话音刚落，旋转门里走出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
金丝眼镜，左耳垂闪着颗小钻石——正是监控里那个被按在墙上的张伟。
他站在台阶上左右张望，突然抬手招了招，三个穿黑西装、戴耳麦的男人从花坛后面绕出来，把他围在中间。
"好家伙，还带保镖。"裴砚舟低声嘀咕，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按动，"疏桐，你看那个穿蓝衬衫的，耳麦线露出来了，是便衣吧？
陈队说会派人盯梢。"
顾疏桐眯起眼。
果然，蓝衬衫男人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是警察配枪的位置。
她放下奶茶，掏出自己的手机："等下他和星芒的人说话时，你拍正面，我拍侧面。
注意别开闪光灯。"
四点整，黑色宾利停在写字楼前。
车窗摇下，露出张化着浓妆的脸——是星芒文化的执行总裁周茜，顾疏桐前代言品牌的董事会成员。
她冲张伟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哈着腰凑过去，两人的对话被保镖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靠，这角度拍不到嘴型。"裴砚舟急得直搓后颈，突然眼睛一亮，"疏桐，你手机不是有超强变焦吗？
往周茜的手袋拍——她刚才摸了手袋拉链，里面可能有文件。"
顾疏桐调整焦距。
果然，周茜的爱马仕手袋半开着，露出半张合同纸，最上面一行写着"关于顾疏桐负面舆论操作协议"。
她手指微抖，按下快门时听见裴砚舟在旁边轻声说："稳住，我们要的是连环证据，不是打草惊蛇。"
晚上十点，顾疏桐的公寓里飘着泡面香。
裴砚舟窝在沙发里啃卤蛋，眼睛盯着何敏发来的视频分析报告："周茜手袋里的合同编号，和林浩账户里的汇款单编号能对上。
陈队说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但张伟刚才又发了短信。"顾疏桐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消息：【你们以为拍到这些就能赢？
我在《红妆》剧组安了人，明天开机仪式——】
短信突然中断，显示"发送失败"。
裴砚舟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拉进怀里："疏桐，你信不信？"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却坚定，"他越急，越说明我们走对了路。"
"我当然信。"顾疏桐仰头吻了吻他嘴角，"就像你说的，电影最精彩的是最后十分钟反转——而我们的电影，才刚演到**前的铺垫。"
凌晨一点，何敏的加密邮箱收到段新视频。
画面里，张伟在办公室摔碎了茶杯，玻璃渣溅在"星芒文化战略合作伙伴"的铭牌上。
他抓起手机吼了几句，突然看向镜头的方向，嘴角扯出个阴恻恻的笑。
何敏关掉视频，给陈队发消息：【张伟可能察觉监控，建议明早行动。】她望向窗外，陆家嘴的霓虹还在闪烁，忽然想起顾疏桐下午说的话——"真正的猎人，从不会在猎物挣扎时急着收网。"
而此刻，猎人的箭，已经搭在弦上。
裴砚舟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陈队的消息：【搜查令批了，明早八点行动。】他侧头看顾疏桐，她蜷在他臂弯里睡得正香，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掉的泪——那是他说到"等这事儿完了，我们去拍纪录片"时，她笑着掉的。
他轻轻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床头的《红妆》剧本上。
开机仪式的流程表从剧本里滑出来，最上面写着："明日9:00 剧组全体人员签到"。
裴砚舟摸出手机定了个七点的闹钟。明天，该他们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