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鞋跟碾过荒草时,后颈的汗毛随着老周粗重的呼吸一起竖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支枪的准星正顶在自己腰椎第二节——上周拍武打戏时,武术指导还说这里是人体最脆弱的支撑点,现在倒成了老周的威胁砝码。
"走快点。"老周的枪管戳了戳她,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顾疏桐注意到他腕骨处有道新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和赵洋尸体照片里那道类似的伤痕重叠在视网膜上,她喉间泛起铁锈味。
裤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是何敏的第三条消息:"特警在西北侧灌木丛,裴导绕到后门了。"她垂眸看了眼被夕阳染成橙红的荒草,故意被绊了下,身体微侧——正看见十米外的废弃卡车后,裴砚舟压着帽檐的侧脸。
他食指抵在唇上,另一只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秒。
她在心里重复,嘴角勾起两分讥诮:"老周,你说顾明远要是知道你拿他的枪指着我,会不会让你和赵洋作伴?"
老周的枪突然往下滑了寸许,呼吸声陡然粗重:"少他妈套话!
你说的安全地方到底在哪儿?"
"前面仓库。"顾疏桐抬下巴指了指那扇掉漆的铁门,"赵洋最后给我发定位就是这儿。"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像在敲摩斯密码——裴砚舟说过,这是她紧张时的生理反应,可现在她大脑清醒得可怕,连老周喉结滚动的频率都数得清。
铁门"吱呀"一声被老周踹开,霉味混着柴油味劈头盖脸砸过来。
顾疏桐眯眼适应黑暗,余光瞥见裴砚舟的影子从右侧窗沿闪过,速度快得像道灰影。
她故意踉跄两步,撞在堆着油桶的货架上,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仓库里炸响。
"找啊!"老周用枪柄戳她后腰,"文件呢?"
顾疏桐弯腰时,指尖擦过脚边的断铁链——凉的,带着未干的水痕。
她突然笑了:"老周,你昨晚是不是在这儿淋了雨?
赵洋的血还没擦干净吧?"
老周的瞳孔骤缩,枪口直接顶上她太阳穴:"你——"
"咔嗒。"
仓库另一侧传来打火机的轻响。
裴砚舟倚着门框,食指夹着根没点的烟,手表在黑暗里闪着碎钻的光:"周管家这是要谋杀顶流影后?
我手机可开着录音呢。"
老周猛地转头,顾疏桐趁机肘击他持枪的手腕。
枪"当啷"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却被老周一把拽住头发往后拖。
裴砚舟冲过来的瞬间,老周从后腰又摸出把刀——刀刃在昏暗中泛着冷光,直朝顾疏桐心口扎去。
"桐姐!"
裴砚舟的嘶吼混着铁门被撞开的巨响。
顾疏桐本能地侧头,刀锋擦着耳垂划过,腥甜的血珠"啪"地砸在地面。
老周红着眼要再扑,却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特警按在地上。
何敏举着手机冲进来,镜头直怼老周扭曲的脸:"周建国,顾氏集团2018年海外账户洗钱记录,赵洋死前发的加密邮件,够判你几个无期了吧?"
老周的挣扎突然顿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顾疏桐捂着耳朵后退两步,后背抵上裴砚舟温热的胸膛。
他的手在她发间颤抖,声音却稳得过分:"血不多,就一道小口子。"
"我知道。"顾疏桐反手抓住他手腕,摸到他脉搏跳得像打桩机,"你抖什么?"
裴砚舟低头咬她耳垂,疼得她倒抽冷气:"你耳朵都白了还装没事?
刚才那刀要是偏两寸——"
"顾小姐!"
何敏举着个沾满灰尘的保险箱跑过来,箱面上还贴着赵洋的便利贴:"桐姐,密码是你生日。"顾疏桐指尖一顿,突然想起赵洋上个月还在剧组给她带奶茶,说要攒钱给妹妹治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输入——"咔",箱门开了。
裴砚舟凑过来看,文件最上面是顾明远和赵天成的合照,背面用红笔写着"2020.6.15 海外账户启动"。
再往下翻,是一沓转账记录,每笔末尾都盖着顾氏集团的公章。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纸里:"原来他早就在转移顾家资产,还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现在这些都是证据。"何敏掏出密封袋,"经侦队的人在外面等着,半小时就能——"
"叮铃铃——"
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和裴砚舟同时眯起眼。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境外"。
她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砂纸:"顾小姐,赵董的日记本在我这儿。"
"你是谁?"
"明天晚上八点,后海老码头。"对方轻笑一声,"别带警察,不然...赵洋的妹妹,你知道她在哪个医院吧?"
电话"嘟"地挂断。
顾疏桐盯着黑屏的手机,手背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裴砚舟拿过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指腹擦过她发颤的手背:"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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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顾疏桐攥紧他手腕,"这是陷阱。"
"所以更得去。"裴砚舟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心跳这么快,当我听不出来?"他低头吻了吻她耳尖的血痂,"桐姐,我当导演是为了讲好故事,现在——"他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茧,"我要当你人生里最靠谱的男主角。"
仓库外,特警押着老周经过。
老周突然抬头,目光扫过顾疏桐手里的文件,咧嘴笑了:"顾小姐,你以为拿到这些就赢了?
有些人...可不是警察能抓得到的。"
顾疏桐望着他被押上警车的背影,手机在掌心烫得厉害。
后海老码头的夜风似乎已经灌进领口,带着咸湿的腥气。
她转头看向裴砚舟,对方眼里映着仓库里未灭的煤油灯,亮得像两颗星子。
"砚舟。"她把文件塞进他怀里,"如果我明天没回来——"
"不会的。"裴砚舟打断她,指节抵着她后颈,"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拿金棕榈的,我还等着在领奖台上亲你呢。"
顾疏桐突然笑了,指尖勾住他西装领口往下带。
裴砚舟顺势低头,唇瓣相触的瞬间,她轻声说:"那你明天记得穿我送的那双皮鞋,跑起来快。"
仓库外的警笛渐远,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重叠着铺在满是碎玻璃的地面上。
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短信:"别让我等太久。"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短信截图发给何敏,然后将手机关机塞进裴砚舟口袋。
风从破窗吹进来,掀起桌上的文件,一张照片飘落在地——是顾明远和某个西装男人的合影,男人侧脸被红笔圈了个圈,右下角写着"陈总"。
裴砚舟弯腰捡起照片,目光微凝。
顾疏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个被圈起来的侧脸,和三天前在庆功宴上向她递酒的投资人,有七分相似。
远处传来何敏喊他们的声音,顾疏桐却盯着照片上的红圈出了神。
夜色正漫过仓库的屋檐,像张慢慢收紧的网。
她握了握裴砚舟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她想起大学时在放映厅争论分镜,他也是这样,用体温把她冻僵的手指捂热。
"走吧。"她拉着他往外走,"明天...会是很有意思的一夜。"
裴砚舟捏了捏她的手作为回应,目光却落在她耳后未干的血渍上。
他摸出随身带的创可贴,轻轻贴在伤口上,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合上,顾疏桐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手机在裴砚舟口袋里静静躺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像道未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