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块冷硬，棱角锋利，正当砸在拉扯柚柠手臂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饶是隔着厚棉衣，男人依然疼得嗷一声倒在地上。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她们一个老一个傻，又怎么会是那些干农活的男人的对手。
女人很快被推倒在地，摔得不住痛哼，可一看见柚柠就要被男人们拉扯着带走，她便一次又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和男人们厮打在一起。
最后瘦高个的男人彻底怒了。
他们每人收了别人五千块钱，叫她们把小姑娘送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否则就要把钱都还回去。
且不说那么多钱对于他们这些偏远农村的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其中有几个已经把钱挥霍在了赌桌上。
要是真来人找他们还钱，那可就得倾家荡产了。
如此想着，瘦高个脸上露出狠色，忽然高喊一声，“不听话就打，打晕了带走！”
几人原本只动拳脚，如今却都挥起了手里的家伙。
眼看瘦高个手里的铁锹就要对准女人的脑袋砸下来，柚柠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迅速转身扑到女人身上。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其实是空的，一切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不想这个像妈妈一样的女人受伤。
铁锹背重重落下，柚柠闷哼一声。
好在瘦高个不想惹大麻烦，否则这一下能把柚柠半边肩膀削掉。
“快快，赶紧带走，来人了，有辆车。”不知谁说了一句。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远处，黑色库里南一路飞驰，所过之处激起漫天烟尘。
这时不知是谁拽了一下柚柠手腕，她在混乱中听到咔吧一声，冷汗顿时就顺着脊背爬满了。
“扛着走，扛着走，快跑。”
扛人的大汉闻声刚要抬步，小腿却被人抱住。
他怒不可遏的低头，又是那黑脸女人！
女人在混乱中也被打伤，涂满炭色的脸上蜿蜒着一缕更深的黑，落至眼角浸到眼眸里才荡出一抹血色，如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阴魂不散。
只是她这会语气没那么冲，也不再摆出要跟人玩命的架势，而是忽然开始低声祈求：
“小姑娘脑筋不好，是个傻子，你们别伤害她，行行好，别伤害她。”
大汉早被她缠的没了耐心，如木桩粗的腿抬起来，几下就将女人踩得头一偏，晕了过去。
柚柠已经看傻了，她的视线钉在女人身上，被人拖着向后时一度忘了反抗。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曾经在柚家和她一起被关起来的小狗，也为了保护她朝黎艳吠叫，然后被打的流血不止，奄奄一息。
“阿姨。”柚柠声如蚊呐般呢喃一声，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她没有力气也没有武器，便偏头去要抓住她男人的手。
一声嚎叫震得她耳鸣，禁锢着她的力量也骤然消失。
柚柠踉跄着跑起来，她听不到周遭的喧嚣和混乱，扑倒在女人身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支昨晚还抱着她睡觉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从她糊里糊涂开始产生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失去。
她不太灵光的小脑袋里时常在想，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
可为什么妈妈和姐姐还是能从她身上带走那么那么多的东西？
她的健康，她的爱好，她的天赋和她的小狗，什么都留不住。
是啊，她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不属于她。
阿姨、爷爷、周默川，都不属于她。
“柚柠！”
远处忽然有人喊她名字，柚柠觉得那声音熟悉，但非常模糊，就如同来自梦里。
她跪在冷硬的田地里，却仿佛身陷湿泞的沼泽，整个身体都在不断下陷。
几个大汉看到有辆车开过来，还以为来了不少人，已经起了逃跑的念头。
这会定睛一看，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年轻人只身前来。
几个大汉在本村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会都已经被天降巨款迷了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决定拼一把。
他们分成两拨，一波朝准备拦下周默川，一波带人走。
这里山高皇帝远，田地的尽头就是山，到处都没有监控，别说藏个人太容易，杀一个都不难。
他们其中就有丢孩子的，十几年过去，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他们是生活在金字塔最底端的蝼蚁，此刻因浅薄的认知和贪婪的心催生出了无限的胆量。
瘦高个和胖子重新将柚柠从地上拖起来，一人架着一条手臂就开始跑。
然而没跑几步，胖子的脖子就一凉，伴随着一阵后之后觉得剧痛。
有东西砸在他后颈上，划出了血。
他惊惧的转头，便对上一张狠戾到叫人胆寒的脸。
“谁让你们动她的？”周默川没有情绪的说。
胖子的余光里，已经瞥见其他同伴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他的勇气和胆量来的快去的也快，腿一软，跪在地上，收手合适做出祈求状，
然而周默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丢掉手里的东西，一圈砸在胖子脸上，仿佛要将心头几乎失控的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
在胖子倒地之后，周默川一把扯过瘦高个的衣领，瘦高个此刻也只能仰着脸看人，满眼惊恐。
“谁让你们动她的。”周默川又问，瘦高个仿佛能听到对方牙齿咬合的动静，仿佛眼前这个人下一秒就能将他撕碎。
“不，不认识，不认识。”瘦高个咽了咽唾沫，“钱和信，就放在门口，没，没人。”
周默川咬了咬后槽牙，强压着才没有再动手，将人甩开，扶起跌坐在地神情恍惚的柚柠。
“没事了。”周默川扶着她单薄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一遍，而后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别怕，没事了。”
他声音是哑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
柚柠被抱了个满怀，鼻腔里钻进熟悉的极淡的烟草味才滞后的眨了眨眼，“周默川？”
她像是不信，但问过之后就死死抱住了对方，哪怕是不切实际的幻觉也想多拥有一会。
“周默川。”她话音里难得带了哭腔，不住地喊着对方名字，“周默川。”
仿佛悬空的心脏终于回归身体，周默川轻轻吁出一口气，安抚着，“是我，没事了，乖，没事了。”
“有事，有事。”柚柠急的扯他衣服，然后回头指着地上的女人，“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