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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明开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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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走投无路的绝望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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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胸闷?

分明是话里有话!

蒋瓛垂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收紧。

徐妙云的心也提了起来,担忧地看着丈夫。

马淳看着朱元璋。

此刻没有一丝玩笑,没有一丝羞恼,只有最纯粹的审视和探究。

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深意。

马淳在那双眼睛里,读懂了未尽之言。

是啊。

自己让蒋瓛去查太子妃吕氏旧案,查那温玉散的毒源,查海上走私的巨网……

这等事情,蒋瓛亲力亲为,隐秘行事,可其蛛丝马迹,岂能绕过锦衣卫最高统领者的耳目?

蒋瓛是皇帝的刀。

刀指向哪里,终究要握刀的人默许!

马淳让蒋瓛先去查,而不是立刻上报,就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留给皇帝缓冲台阶的默契。

他此前私下对徐妙云的分析,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

“总要留一步台阶的……”

是啊,台阶是留给皇帝的体面,是留给皇太子父子之间可能的缓冲。

而皇帝今日借着“胸闷”,借着这“弦硬过甚、郁结加重”的脉象,亲临这小小的村医馆,便是反过来踩上了这个台阶。

他是在点破——你的动作,朕都看着呢。

他也是在问询——查到现在,查到朕心头郁结更甚,你又看出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脉象是骗不了人的“证据”。

一个皇帝,若无泼天的、需要耗费巨大心神去思虑谋划的大事,何至于让这铁打的身躯都显露出“弦硬过甚”的急迫?

除了那牵连太子妃、威胁皇嗣、深扎宫闱与海上毒网的惊天巨案,还有什么?!

马淳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退缩,迎着朱元璋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陛下深谋远虑,心系社稷。分太子理事,是善谋。然……此沉郁之气,非关事少。”

“此弦急之象,也非肝血可疏。”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穿透一切障碍:

“实乃圣心深处,尚有重轭压魂。”

“千钧之事,暗涌波谲。”

“须得洞烛幽微,廓清寰宇……”

“方能……涤荡此郁!”

“涤荡此郁……”朱元璋将这四个字在齿间缓缓咀嚼了一遍。

“嗯。”朱元璋嗯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再看马淳,缓缓站起身。

刘三吾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汗湿重衣。

“咱知道了。”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沉稳。

就在要跨出医馆后堂门槛的一刹那,朱元璋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清晰地落在马淳的耳中:“蒋瓛……给咱麻利点。”

话音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医馆的后堂,只剩下马淳、徐妙云,和兀自惊魂未定的刘三吾。

马淳站在原地,思索着。

皇帝那句“麻利点”,是鞭策,是最后通牒。

更是……放开了缰绳的信号。

……

雨点敲打在医馆的瓦檐上,暮色四合,天像是被人猛地盖下了浓黑的幕布,只留下门前一盏孤零零的纸灯笼在风雨里飘摇挣扎。

沉重的脚步声穿过雨帘,停在医馆门口。

门框处,赫然现出两个人影。

男人的脊梁佝偻得像是随时会折断的朽木,雨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湿重的布料紧贴在他嶙峋的背脊上,勾勒出每一根骨头的形状。

他背上牢牢缚着一个更为单薄瘦小的身躯,孩子蜷缩着,细弱的四肢软软垂落,仿佛没了骨头的支撑。

妇人紧挨着男人,身形也摇摇欲坠。

她半身几乎都湿透,头发一绺绺狼狈地粘在额角和脸上,那双眼睛红肿如桃核,眼里的光像燃尽的灰烬,空洞地随着灯笼的光影晃动。

男人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不成调的声音,喉咙如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马……马神医……求您……湖广……衡州府来的……看看我家孩儿……”

马淳心头骤然一沉。

无需多问,眼前这三人风尘仆仆、满面尘灰的枯槁模样,都在无声诉说着一段极其艰难的漫长跋涉。

“快!”马淳喊了一声,“小六,搭手!抬到里面席上!妙云,熬参汤来!”

医馆内草席铺开。

男人颤抖着手,解下背上层层缠绕的布带。

当那孩子真正暴露在灯光下时,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揪紧。

十二岁的身体,瘦弱得如同**岁的孩童,全身几乎不见肉色,只剩一层惨白发灰的皮肤薄薄覆盖在细弱的骨架上,触目惊心。

他双眼无力地紧闭着,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覆盖着眼下深重的青黑,唯有嘴唇紧抿着一丝倔强。

马淳俯身,凝神探向他枯瘦的手腕。

指尖触到的皮肉温凉,脉搏在他指腹下微弱地滑过,如同游魂,轻飘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指间。

“怎样?”男人颤声问。

马淳没有抬头,眉头拧成了结:“病在脑髓,沉疴……很深。路上颠簸,已损了根本元气。”

他小心地拂开孩子额前枯草般的湿发,指尖触到他额角滚烫的温度,心下又是一沉。

“几时开始病的?”

“半……半年前,刚入春那会儿。”妇人开口。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孩子的脸上,一瞬都不曾离开,“起初只说头晕,夜里发热……喊头痛……村塾的先生让歇着……以为是风寒……用了村里赤脚先生的草药……不见好,反倒越来越厉害……”

男人接上,“他、他懂事……吐了晕了,疼得打滚,也不舍得大声嚎,只憋着气,夜里蜷在被子里咬牙……怕我俩担心……眼看着他瘦下去,不行了……听说京城有个马神医,能治常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我们……我们就上路了……”

他的讲述破碎而沉重,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路途的曲折如同一张巨大的磨盘,反复碾压着他们的最后一点希望:水路遇溃坝,不得已卖掉最后一点行李改走陆路;

盘缠耗尽,一路靠打短工和乞食度日;

野地里染过风寒,不知名的小镇上耽搁过……

时间在孩子的病痛与双亲的煎熬中一点点流走。

能捱到京城,已是这孩子以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攥住生机的结果。

“路上……他就硬撑着……”男人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的破洞,“每回看着不行了,他醒来就对我们说,‘爹,娘,莫慌,孩儿觉得……好些了’。他自己……给自己熬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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