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那人微微侧头,看向刘大千:“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刘大千低头道:“属下有愧。”
将昨夜之事说了,绿袍使者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此人身手了得,难道他真是莫战北?”
刘大千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道:“从身形上看并不像,但他天生神力…”
昨夜他明知郑氏要去偷菜,却没有阻止,就是想试探一下那人是不是真是莫战北,又是不是真傻了。
奈何钟小小反应太快,但看那人如此护着钟氏,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心里对莫战北的身份确认了七八成。
若不是他手臂上虎贲军的文身被烫了,人又瘦脱了形,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无法确定那人是不是莫战北。
“哼…”绿袍使者袖子一甩,道,“这些年让你潜伏在小墅村彻查罗靖一事,也毫无头绪。
我看你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太舒服,忘了这些年是谁供养的你们一家。”
“属下不敢忘,”刘大千道,“实是罗靖的老母疯疯癫癫额,又长期隐居于山上,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绿袍使者扔出一角银子到刘大千面前,袖子一垂,落下一串佛珠,缓缓捻动着:“你且盯着罗靖的老母,她如今将人认错,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至于那人是不是莫战北,我自会想办法。”
“是,属下定不辱…嘶…”
绿袍使者见他伤得如此之重,心下呐罕,转身一个纵身跃出了院子。
*
郑氏偷姜这事意外给了钟小小灵感。
大家伙一口一个偷菜的,她差点忘了嫩姜叶也是可以吵盘菜的,吃起来有淡淡的姜味,辛辣味不重。
但这会儿大家伙吃菜都没什么味道,嫩姜叶说不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正巧这日小六子他们来看莫战北,钟小小就将自己的计划与他说了。
自从上回莫战北受伤,他们在家里住了一夜,小六就与他们更疏远了。
加上莫战北住在山坡下的棚子里,他们来看他几乎不与她打照面。
小八小九还会跑上来亲人地叫她姨姨,小六总是远远地站在院子外。
钟小小只能拜托小八将她的卖菜大计传达给他们老大。
如今这个时节,村子里的菜根本吃不完,卖到镇上青菜一文钱一斤,卖不出什么价钱。
丝瓜菜瓜黄瓜好些,能卖三文一斤。
家里有板车,一次装个百来斤蔬菜不成问题。
钟小小家里没那么多菜,可以问村民收。
小六原是要与莫家保持距离,可钟小小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想到不用再在山上的破庙里过冬,小六强摁下激动的心,想做到面无表情,可手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对他们这些命比草贱的小乞丐来说,每年冬天能不能挨过去,全靠命。
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为了小八小九,他也不能拒绝这个机会。
村民们也觉得这是个好事,有人来收菜拿到镇上卖,多少也能增加点收入。
不过也有不少担心的,觉得小六这事儿长不了。
他们以前也有试过挑了菜去镇上卖的,可摊子还没摆开,就有人上来向他们收钱。
若不是有板车量大,这生意绝做不起来。
小六推着板车临走前,钟小小拿了一捆五斤的嫩姜叶搁到他车上。
“姨姨,这是什么菜?”
“这是嫩姜叶,”钟小小对小九道,“你们拿去镇上,半卖半送地给人尝尝鲜。”
嫩姜叶免费送,是因为大多数人没吃过。
若是一开始就卖高价,怕是无人问津。
这菜有点微辣,不如先这样先一天三五斤的培育市场。
蟠龙镇上朱雀街北面是一个集市,一个摊位一日要给青龙帮派上交四成的营收。除去进菜的钱,他一日最少也能挣个二三十文,若是能卖上一个月,他就能把镇上租房的租金给攒出来。
一大早钟小小给他们三个烧了热水,在院子里洗了头,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出发去镇上了。
临走前,钟小小还给每人塞了三个饼子做午食。
小六他们从小在镇上乞讨,对镇上做买卖的规矩最清楚不过。
嫩姜叶一开始是送一把出去给人尝尝鲜,没几天就有人开始询问今儿有没有嫩姜叶,那菜吃起来够味。
小八小九记着姨姨教的,说了不少嫩姜叶驱寒散湿的功效。
嫩姜叶在集市上渐渐火起来了,又只他们一家独家供货,价格一路飙升到十文一斤。
到后来,有不少青楼饭馆和大户人家的采买找到他,直接向他预定的。
钟小小本就种得不多,嫩姜叶的销路起来后都不用摆摊,每日直接送到后厨就行。
钟小小让小六留意好这些客户,以后都是他们生姜的潜在消费群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守孝到第四日,吴屠户娘子来传话,问她第二日可有空去县里签文书。
自从知道吴屠户给钟氏办丧仪贴了五斤肉,屠户娘子就憋了口气,想来看看钟小小肝肠寸断、失了主心骨的样子。
可院门一家一开,她就愣住了。
钟氏一身素衣,容貌没了往日的勃勃英气,平添了几分柔弱与娇憨。
“虽说这时候不好意思让你出门,可我家举人老爷特意找人算了黄道吉日,你若不方便,我们也不勉…”
“方便。”钟小小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啊?”吴屠户娘子还没反应过来。
问清时间地点,钟小小就闭门谢客。
她之所以回答得如此爽快,是因为她如今非常需要抓紧囤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