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之内,死寂无声。
那句“参见圣子”,仿佛抽干了玉罗兰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抽走了她支撑百年的所有执念。
楚南默默地看着跪伏在身前的女人,并未立刻去扶。
他知道,这一跪,是为她自己,也是为合欢宗第六分支这八百年来的血与泪。
这一跪,必须跪完。
良久,楚南才伸出手,一股柔和的法元托起了玉罗兰的身体。
“玉长老,请起。”
“从今往后,合欢宗,有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玉罗兰、韩艳、周茹三人浑身剧震。
她们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那张年轻的面容上,没有狂妄,没有自得,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仿佛,撑起这片将倾的天空,本就是他该做的事。
这一刻,三位金丹长老的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与狂热。
“圣子!”
玉罗兰当先开口,她那张憔悴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神采。
“我姐妹三人,有一份厚礼,要献给圣子!”
“厚礼?”
楚南眉梢微动。
“不错!”
韩艳也上前一步,那双凤目中爆发出灼人的光彩。
“一份足以让圣子一步登天,真正拥有与六大派分庭抗礼的资格的厚礼!”
周茹也走上前来,她看着楚南,那张温婉的面容上满是郑重。
“此事,也只有圣子您能做到。”
“请圣子,随我等来!”
玉罗兰不再多言,她转身走向石殿深处的一面墙壁,并指如刀,在上面飞速刻画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亮起,整面石壁竟是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条深邃幽暗的向下的阶梯。
一股比殿内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这思过峰,本就是我宗灵脉的核心所在。”
玉罗-兰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解释。
“而那座传讯法坛,就建在灵脉的源头之上。”
四人沿着阶梯盘旋而下,足足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眼前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而在溶洞的正中央,一座由不知名黑色玉石打造的巨**坛,静静地矗立着。
法坛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其繁复玄奥的程度,远超楚南所见过的任何阵法。
只是,这座法坛,此刻却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圣子请看。”
玉罗-兰指着法坛,神情肃穆。
“这便是沟通主宗的传讯法坛。”
“只是,想要启动它,条件却极为苛刻。”
韩艳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我姐妹三人,曾数次合力尝试,都无法让它产生半点反应。”
“因为启动法坛,需要的并非是单纯的法元。”
玉罗-兰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楚南身上。
“它需要的,是经过真正《合欢经》转化的,阴阳合和,生生不息的本源之力!”
“我等修炼的功法乃是残篇,只修太阴,不修太阳,法元阴寒驳杂,根本无法驱动法坛。”
周茹补充道。
“强行催动,只会遭到法坛反噬,这也是大姐的伤势一直无法痊愈的原因之一。”
楚南瞬间了然。
“所以,你们的厚礼是……”
“不错!”
玉罗兰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我姐妹三人,愿将毕生修为,尽数灌注于圣子体内!”
“再由圣子运转《合欢经》,将我等三人的法元炼化,合三为一,化作最纯粹的本源之力,一举启动法坛!”
轰!
这个提议,让楚南的心神都为之一震。
将三名金丹长老的毕生修为,全部灌注到自己体内?
这何止是厚礼,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
她们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一个宗门的未来!
看着三女那决绝的表情,楚南明白,她们不是在开玩笑。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们!”
得到楚南的允诺,三女脸上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们不再犹豫,身形一晃,便分别落在了法坛的三个角上,呈三角之势,将楚南围在了中央。
“圣子,请入法坛中心!”
楚南依言,一步步走上了那座冰冷的黑色玉石法坛。
当他站定在法坛中心那个太极图案上的瞬间,三女同时出手!
“大姐,玉罗兰!”
“二妹,韩艳!”
“三妹,周茹!”
“今日,愿以毕生修为为柴,道心神魂为引,恭请圣子,为我合欢宗,重开仙路!”
三声娇喝,响彻整个溶洞。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磅礴浩瀚的法元,冲天而起!
一股阴冷死寂,一股妖冶凌厉,一股温婉哀伤!
三道法元洪流,在半空中交汇,最后如百川归海,尽数朝着法坛中心的楚南,狂涌而去!
轰!
三股洪流撞入楚南体内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被撕成了三份。
一股是死寂的冰寒,所过之处,经脉寸寸冻结,血液凝固,连骨髓深处都透出一种走向终结的腐朽气息。这是玉罗兰苦修百年,饱含绝望与死意的玄阴法元。
一股是妖冶的锋锐,如万千钢针,疯狂攒刺着他的丹田与识海,带着一种不计后果的凌厉与偏执。这是韩艳争强好胜,在挣扎中磨砺出的媚功法元。
最后一股,则是挥之不去的哀伤。它不像前两者那般暴烈,却如无孔不入的秋雨,渗透进他心神的每一个角落,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无力与悲戚,要将他的斗志彻底溺死。这是周茹为情所困,为宗门牺牲而积攒的悲悯法元。
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臻至金丹境界的庞大力量,在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体内,掀起了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咔嚓!咔嚓!
楚南的肉身,那堪比三品法宝的强横体魄,第一时间便承受不住。皮肤表面崩裂开无数细密的血口,金色的血液还未流出,便被那股死寂的寒气冻结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经脉在扭曲。
剧痛,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从**到神魂,正在被彻底碾碎,分崩离析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