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王的出招,无人能够预测得到。
这一招又是极为凌厉,极为霸道,当真是犹如金光横贯于长空,周衍却似乎早有准备,身子一晃,化作了清风避开这一招,重新变化成道人自身,太白剑横扫,带着剑气扫向金天王。
金天王抬起胳膊,带一股庚金煞气,猛然砸在剑身上。
周衍手中长剑弯曲,发出了阵阵清越剑鸣。
李元婴周身人道气运流转纠缠,攻击周衍和金天王,后面两个剑器碰撞,剑气纵横四散,但是在彼此攻击的同时,却又几乎同时出招。
两把剑纠缠在一起,庚金煞气,以及土火二气汇聚。
重重击在了李元婴的护体宝物上。
在同时,周衍和金天王同时出脚。
一个用出了【十倍巨灵】,一个则是法相真身。
两招结结实实踹在了彼此的身上。
周衍和金天王的身躯都被对方打的瞬间暴退,齐齐撞击在了滕王阁的墙壁上,即便是有着阵法的加持,墙壁仍旧是被两人后背撞击得炸开来。
金天王口中鲜血流出,双目锁定了周衍,云台巨灵将的十倍巨灵之力,再加上这个世界的【山神加持】,周衍的力量被大幅度提升。
这一脚直踹,即便是天赋力量强横的金天王,都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发晕。
周衍也是结结实实地吃了四品层次的法相真身一脚,打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嘴角鲜血流淌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洞天福地世界的山神位,强横无比,却不耐撞击类的防御。
他腰椎有些痛。
二人厮杀对峙,竟仿佛没有将那李元婴放在眼底。
周衍冷笑:“果然不愧是你——!”
金天王拂过嘴角泛起淡金的鲜血,道:“区区一个困在过往之人阴影当中的【地仙】,唯在这地方才有这等实力,怎么可能入了本座的眼睛。”
“周衍,前仇旧恨,今日了结!”
周衍暗骂一句。
金天王桀骜唯我,行动轨迹完全不受推测,金天王目光锁定周衍,冷笑道:“你很在意此事是吗?那么,本座就一定要阻止你的好事。”
李元婴眸子微动:“这位壮士,要和本王联手么?”
金天王睥睨垂眸,只是三个字,就让李元婴面容铁青。
他冷淡道:“你不配。”
旋即再看周衍,抬起手中古剑,金木煞气引动,就朝周衍杀去,周衍之前胜过金天王,靠的是以上古巴蛇之主的筋,按照兵主的设计图纸,以功德紫气淬炼成的缚妖索。
此刻这东西和地魄天倾等一起被吞入了太古龙鳖的肚子里。
没有了这件克制仙神境之下,威能极强的法宝,也没有了地魄天倾,周衍对上此刻的金天王,并不占优,唯以驾驭此洞天福地的山神地脉加持,导致力量和耐力大幅度提升,才可和金天王对峙。
金天王以一种堪称本能的敏锐,察觉到了周衍此刻的‘虚弱’,心下杀机大起,就直朝他杀来,周衍不得不持剑防御,眸子扫过李元婴和李知微的对峙。
心神一动,手中的剑直接抛飞下去。
周衍喝道:
“平阳,保护好她!”
长剑之上泛起流光,化作了眉宇温柔,但是眼底一股锐气的剑灵护法神将李平阳,她出现之后,就落在了李知微的身边,周衍则是唤来了那柄龙胆亮银枪,和金天王厮杀。
金天王眸子微冷,有心放纵李元婴计划完成,以令自己想要的‘宝物’彻底催化出来,于是心神一动,法相真身再开,手掌古剑被巨大的庚金煞气洪流裹挟,化作了一柄巨枪。
以一招精妙枪法招式朝前方攒刺。
轰!!!
周衍只来得及持枪回防。
但是他此刻人在空中,未曾联系地脉,又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节点,变化之术来之不及,挡住了这一招,但是那股磅礴的物理力量却没法子抗拒。
金天王暴喝一声:“去!”
长枪之上,神力再催!
周衍闷哼一声,后背撞在了滕王阁的墙壁上,直接将其撞碎,整个身躯都被顶飞了出去,金天王眸子冷冽,扫过下方众人,未曾出手,只是化作金光,追着周衍出去。
兵器轮转重砸,周衍持枪卸力。
二人齐齐坠地。
大地迸裂,神通齐展,却已不得不,和滕王阁内部的战场分割开来,李元婴收回视线,淡淡道:“……世上多有桀骜之辈,不过,这里,就该由我等来主宰了。”
“小辈。”
铮的一声——
有一道寒芒从阁楼外面炸开,直接撕扯向了李元婴。
周衍在对峙金天王的时候,仍旧还能施加援手,但是李元婴轻易将这一道剑气打碎,他道:“本王还不至于对二哥的后人下手,无论如何,也算是我等的后人。”
“李知微,是吗?待在那里,本王不想对你出手。”
李元婴平静开启阵法,欲要以滕王阁为核心,以阆苑仙境为核心,构筑自己渴望的洞天福地,然后以此洞天福地,反向侵蚀人间。
这在常理上是行不通的,但是李元婴是李唐皇室,和人间界的人道气运嵌合的话,并非绝对没有可能——犹如周衍等人,打算以人道气运阵法来替代汲取元气的邪阵。
李元婴也是要将自己这个改变过的‘人道气运’大阵,去和整个人间界的人道气运结合在一起,导致整个人间界的气运都被沾染,到时候,这一场梦境,就会如同模因病毒一样,传递到人间每一处角落。
而伴随着这个动作,沉睡在此地之下的太古龙鳖,生机也逐渐开始恢复。
周衍心焦李知微的安全,一身武艺拼尽全力地施展开来,但是金天王知道周衍在意的事情,他就一定要阻拦,也将自身神通手段,施展得淋漓尽致。
金天王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大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周衍,你喜欢那个人族女子?!”
周衍火气越来越重:“死来!”
此刻他们两个,一个伤势未痊愈,一个失去了神兵。
一个被剥离了华山真君之号,一个又失却了真正泰山府君之力,却又有这洞天福地的加持,是以四品打五品,打起来难舍难分;而李知微看着那雍容华贵的中年男人,知道此刻问题的关键,竟似是落在了自己这里。
一旦让李元婴成功,那么至少这三十万百姓再无幸免之理,而周衍被强敌纠缠住,难以回援,只有自己面对前方,而眼前的敌人,正是那位太宗文武皇帝的胞弟,比起自己的血脉更浓郁的滕王。
地位尊崇,实力强大无比,可以轻易地杀死李知微。
就算是有李平阳在,也最多可以保护住李知微不至于被瞬间杀死。
巨大的压力落在了李知微的肩膀上。
少女的心脏砰砰砰跳动,她握了握拳,先是深深吸了口气,五指握紧,松开,然后再度捏紧,大口喘息。
然后,在这个时候,顶着巨大的压力,还是踏前了半步,李元婴眸子看着她,而这个少女恭恭敬敬道:
“晚辈太宗皇帝后人李知微,拜见高叔祖父滕王公。”
似是因为这少女的面容恭敬,似乎是因为那双丹凤眼如此地温顺,似乎是,那一句叔祖的名号,李元婴眼底的冷漠里,泛起了一丝丝平和,他抬起手:“起来吧。”
“不必多礼,你既认我为叔祖,那么本王也不会亏待你,不会杀你性命。”
此刻,因着这一份乖巧,李知微自己的安全是完全可以保证的,但是顿了顿,李知微手掌垂下,手指死死扣住掌心,捏得发白,却微笑从容地开口道:“不过,晚辈还是觉得高叔祖父您的做法,稍有偏颇。”
“我是说……若是太侄孙女我也想要这个呢?”
李知微伸出手指指着下面的大阵,脸上出现了天真微笑。
“毕竟,这个可是我亲自布下的呢?”
“高叔祖父滕王公,可不至于会抢夺我这样一个小小晚辈的东西吧?”
即便是李平阳都感觉到了李知微的胆大妄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垂眸看来的时候,那股恐怖的压力几乎让她有种本能就拔剑出来的冲动。
但是她也清楚地明白,这个时候出剑,将会毫无收益。
李元婴轻笑:“好小妮子,真的会说胡话啊,这样的狂妄,和二哥年少的时候有些相似了,但是,凭什么,本王要给你?”
他只是觉得,阔别这样许久,能够和一个,在某些性格上和二哥有些类似的小姑娘,还是自家血脉,是二哥的后人闲谈,有些趣味,但是那少女下一个动作,就让李元婴猛然起身。
李知微伸出手,掌心托举了传国玉玺。
少女脸上的表情仍旧微笑:
“此物,如何?”
李元婴猛然起身,瞳孔剧烈收缩,这个东西,他只在二哥将他打发出京的时候见到过,那代表着的,正是天下人道皇者的威严,是整个世界人道气运的节点。
是正统,是在二哥手中的印玺。
“欸?堂堂高叔祖父,竟然要抢夺我这样一位小辈的东西吗?”李知微忽而拿着印玺,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娇俏乖巧的神色,微笑道:
“太宗先祖,都会说您不讲李氏的规矩呢。”
李平阳抿了抿唇,想要说,李唐的规矩不正是抢么?
刀剑上拼出正统。
玄武门里承大统。
若是这位被你说服了,真的按着规矩来,那才会被太宗皇帝笑话,太过于拘泥不化了吧!
但是李元婴是之后才出世的天潢贵胄,此刻他既是无比心动——有了此物,此计定能成功,仙唐重塑于此身之手,那一个五品道人,和那四品山精,也不必担心。
他想要抢夺,但是他的秉性却又有皇子亲王的脸面,看着那一双熟悉的丹凤眼,听那丹凤眼主人说出的话里竟似乎有‘服软’的味道,心中不由有些异样的舒爽,道:
“那么,太侄孙女你想什么?”
李知微微笑:“比武功,招式,神通,晚辈不是您的对手,不如,我们就比比这个——”
她伸出手,一指屏风:“画画。”
李元婴本来想着,这小家伙若是说些不着调的东西,便轻易打发掉,可是这画画,却恰恰抵着了他的痒处——他是李渊被李世民软禁之后的产物,是李渊打算恶心李世民诞生的。
他的诞生,本就是历史洪流中的悲剧。
他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世间天骄。
即便是大唐的史书,也都是如此诉说——【太宗献天下于高祖】。
文治武功,哪怕是人心都无法和那位犹如天日般的二哥相比,李元婴只好纵情于声色,却也有超凡的天赋,琴棋书画,莫不极致,尤以画蝶为最。
所绘《百蝶图》或飞或立,姿态翩翩,唐人有诗云,滕王蛱蝶江都马,一纸千金不当价;开辟后世的滕派蝶画,为此派鼻祖,以画入道,本领超凡。
他心中总是想着。
这或许,是他一生唯一可以和二哥比一比的东西了吧。
若是李知微说其他的,李元婴不一定答应,可提起此事,又是二哥的后人,李元婴便是舒朗大笑:“好,好,那便来比一比。”
屏风打开,二人当真执笔作画,李知微抿了抿唇,取出笔来,她呼出一口气,此刻在这里,面对着百年前人物,李唐先祖,住世真仙,步步危险,李知微的后背都湿了。
害怕,当然害怕,李知微握着笔的手都在抖。
李元婴看着她,笑道:
“当真是小孩儿啊,若是害怕的话,可以放弃。”
李知微闭着眼睛。
深深吸气,深深呼气。
她仿佛还能听到,周衍在外面和金天王的厮杀和怒喝,听到剑气的嘶鸣,还有元气震荡的声音。
我知道的,知道你也还在争斗,还没有放弃,所以,我也……
会相信你的。
毕竟,你绝对不会对我见死不救,不是吗?
周道长。
她睁开眼睛,目光扫过那个传国玉玺,眼底闪过一丝涟漪,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打算和计策压下来。
我会为你拖延时间,创造机会。
只有一次的,机会!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微笑道:“好了。”
“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