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气里浮动着融合仪低频的嗡鸣，林峰的指尖还停留在发送键上，指腹能感觉到金属表面残留的体温。
全息屏上，裁决者号的紫色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金属纹路——那是离星科技特有的星轨刻痕，艾丽娅曾说过，这是他们母星夜空的投影。
"林峰。"艾丽娅的声音从维生舱传出来，带着能量环震动的轻响。
她的光环比方才更亮了些，原本裂痕处渗出的金光现在变成了柔和的蜜色，"通讯协议在解码了。"她的指尖虚点在面前的全息操作屏上，离星古语的字符如流萤般从她掌心涌出，"我调整了频段，用的是离星第三纪元的通用语——那个时代他们刚掌握跨星系通讯，协议里保留着最原始的善意校验程序。"
张博士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正盯着另一块显示屏上跳动的数据流，喉结动了动："生命体征同步率97.3%，艾丽娅的硅基核心反应比预计稳定......林博士，您确定要直接接通？"他的指尖悬在"终止"键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上次人工智能叛乱时，就是这种开放式通讯被植入了病毒。"
林峰的后颈泛起一层薄汗。
三个月前的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艾丽娅站在实验室门口，发梢滴着水，能量环冷白如霜，却固执地说"我们可以创造可能"。
他低头看向操作台上两人交叠的手掌印——那是上周实验成功时，艾丽娅用液态硅基留下的，此刻正随着融合仪的震动微微发亮。
"接通。"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如果他们想攻击，粒子束不会停。"他转向王丽，后者正坐在情报分析台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王姐，定位信号源。
如果有问题，你第一个切断。"
王丽头也不抬，发梢扫过颈后的通讯器："已经在追踪了。
信号源......"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不在太阳系！
坐标偏差值0.7，是......是仙女座旋臂方向！"
实验室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了三度。
张博士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艾丽娅的能量环泛起幽蓝，那是离星人震惊时的颜色："仙女座？
我们母星覆灭前的最后一次观测，那里还没有可通讯文明......"
全息屏突然发出"滴"的一声，紫色光纹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脸。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皮肤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瞳孔是流动的银河色。
他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开口时用的竟是标准地球普通话："你们好，地球的朋友们。
我们是'星槎'号探险队，来自仙女座ζ-7星系。"
李将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作战靴碾过地上的钢笔。
他腰侧的配枪未拔，但拇指已经按在保险上："探险队？"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三个月前裁决者号用粒子束轰平了我们半个科研站，现在说探险？"
"那是误会。"男人的手按在胸口，动作带着某种仪式感，"裁决者号属于我们的先遣队，他们误将贵方的基因融合实验识别为攻击性武器。
我们已接管了那艘飞船。"他身后的全息投影切换成裁决者号内部画面，几个同样有着银河色瞳孔的人正拆卸着粒子炮的核心装置，"看，武器系统正在关闭。"
林峰感觉掌心沁出冷汗。
他想起三天前在指挥中心看到的监控——裁决者号的粒子束穿透防护层时，有个实习研究员没能及时撤离，最后只在墙上留下半枚带血的工牌。
但此刻全息屏里，那些拆卸武器的动作确实带着专业性，没有半点伪装的慌乱。
艾丽娅的能量环突然转为暖橘，那是离星人信任的颜色。
她的手指按在维生舱的控制板上，硅基能量顺着线路流入实验室的主系统："他们的生物特征和离星人不同。"她的声音里带着科学家的冷静，"硅基含量只有32%，更多是碳基......但细胞结构有星际尘埃的辐射痕迹，不是伪造的。"
张博士蹲下身捡起钢笔，在实验记录本上快速记录："辐射痕迹吻合仙女座旋臂的宇宙背景值......林博士，我建议继续对话。"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灼灼，"至少他们证明了自己有解除威胁的能力。"
李将军的拇指从保险上移开，但腰杆依然绷得笔直："说你们的目的。"
"合作。"男人的银河色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们的星系正在遭遇'熵蚀'，所有恒星都在加速熄灭。
我们需要贵方的基因融合技术——"他的目光扫过艾丽娅的维生舱，"碳基与硅基的完美融合，可能是逆转熵蚀的关键。"
实验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林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基因融合技术是他和艾丽娅用三百次失败换来的成果，三天前才刚刚让实验小鼠的寿命延长了三倍。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这技术能拯救另一个星系......但三个月前离星人也说过"合作"，结果呢？
"等等。"王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一贯的冷静，"信号源坐标偏移了0.2。"她的指尖重重敲在分析屏上，"不是仙女座，是......是离星附近！"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王丽的屏幕。
原本稳定的坐标点正在微微跳动，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艾丽娅的能量环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那是离星人极度危险的预警色："离星......离星已经毁灭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三个月前最后一次通讯，母星的地核已经熔穿了！"
警报声突然撕裂了实验室的寂静。
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刺耳的蜂鸣中，张博士的咖啡杯"哐当"摔碎在地上。
林峰的通讯器震得手掌发麻，是指挥中心的助理，声音带着哭腔："林博士！
东三区防护墙被突破了！
有......有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冲进来了，他们带着电磁脉冲枪！"
李将军的配枪"咔"地弹出保险。
他转身时作战服的肩章擦过门框，带落一片墙灰："封锁所有出口！
医疗组去保护实验数据！"他看向林峰，目光如刀，"你的融合仪能撑多久？"
林峰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维生舱的防护盾"嗡"地升起。
艾丽娅的能量环正疯狂闪烁，猩红与幽蓝交替，像极了离星最后毁灭时的极光："核心稳定度89%！"她的声音带着硅基能量过载的杂音，"但如果断电......"
"不会断电。"张博士扑向备用电源，白发被警报风吹得乱蓬蓬，"我昨天刚换的电池！"他的膝盖磕在桌角上，却像没感觉到痛，"林峰，带着艾丽娅去安全屋！"
"不行！"林峰按住操作台上的紧急锁，"融合实验到了关键期，我走了艾丽娅会......"
"砰——"
实验室的玻璃门被撞得粉碎。
穿黑色作战服的人端着枪冲进来，面罩下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为首的人抬手就是一枪，电磁脉冲擦着林峰的耳垂划过，在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保护科学家！"李将军的枪响了，子弹擦着那人的肩甲飞过。
他的作战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动作依然精准，"王姐，联系最近的驻军！"
王丽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通讯器贴在耳边："驻军说五分钟后到......但他们带了反通讯装置，信号时断时续！"
林峰的视线扫过艾丽娅的维生舱——她的能量环裂痕里渗出了暗红的光，那是硅基生命濒临崩溃的征兆。
他抓起操作台上的应急手枪，枪柄还带着张博士的体温："张老，你带艾丽娅从密道走！
王姐，跟紧他！"
张博士的手还按在备用电源上，白发沾着玻璃渣："那你呢？"
"我殿后。"林峰的拇指按下手枪保险，心跳声盖过了警报，"三个月前艾丽娅说'我们可以创造可能'......"他看向艾丽娅，她的能量环正艰难地泛起一点蜜色，像极了离星的晚风，"现在，该我创造可能了。"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冲到了跟前，面罩下的眼睛闪过狠厉。
林峰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