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心中一片沉静。
白素那日朝堂上的败北，并未让我松一口气。
相反，她临死前那一句“你以为这就完了？”像是毒蛇吐信，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果然，不过三日，后宫中便开始流传起一则谣言——
“林嫔心怀不轨，妄图干政。”
起初只是几个低阶宫女私下议论，后来却越传越广，连几位嫔妃都开始对我侧目而视。
更有甚者，有人在背后冷言冷语：“小小一个庶女，也敢染指朝政？”
我端坐在自己的寝殿中，听着那些隐约传来的闲话，手中茶盏微微一转，杯沿的水纹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不是简单的流言蜚语，而是蓄意为之。
我心中已有了几分答案——除了白素，还能是谁？
她不会甘心就此失败。
她的性子我太清楚了，狠戾、阴鸷、报复心极强。
如今她在朝堂上折戟沉沙，自然会将怒火发泄到后宫之中。
但我不怕她玩阴谋，只怕她没胆量继续斗下去。
这一夜，我独自在书房中翻阅账册，思索对策。
窗外风声簌簌，吹得烛火微晃。
我正准备合上账本，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是云裳。
她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嘉茉，你察觉到了吧？现在整个后宫都在传你的谣言，说你不守本分，妄议国政，甚至……还说什么你与沈枧有私情。”
我冷笑一声：“她说这些，不过是想动摇我的根基罢了。”
“可偏偏有不少人信。”云裳皱眉，“你虽得宠，但在她们眼中，终究是个庶女出身的嫔妃，若真让人以为你野心勃勃，迟早会被群起攻之。”
我放下手中的账本，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在窗棂之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夜。
“人心最易被利用，尤其在这后宫。”
我说着，轻轻抬手，指尖抚过案角一枚玉佩，那是我昨日从白素寝殿附近捡到的，上面刻着崔嬷嬷的名字。
崔嬷嬷，白素身边的心腹之人，向来以老谋深算着称。
若真是她在幕后操纵舆论，那这场流言之战，恐怕才刚刚开始。
“我要找到她散布谣言的确凿证据。”我低声说道。
云裳点头：“你想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我淡淡一笑，“让她们得意几天无妨，只要她们动得越频繁，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第二日清晨，我依旧照常前往皇后宫请安，面上神情淡然如常，仿佛从未听过那些流言。
果不其然，众人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和疏离，就连平日里与我交好的两位答应也刻意避开了我的视线。
白素则高坐一侧，嘴角含笑，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丝讥讽：“林嫔近日倒是愈发清闲了，不知是否因前方战事太过顺利，心情大好？”
我抬眸望她，笑意温和：“贵妃说笑了，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岂是我等后宫之人能谈笑风生的？”
她脸色微变，但仍笑着道：“是啊，林嫔一向心系朝廷大事，倒是我们这些人眼界浅薄，只懂些胭脂香粉。”
我垂眸轻笑：“贵妃谬赞。”
两人言语间暗藏锋芒，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插话。
散场后，我刚走出皇后宫门，便见一名年长的宫女匆匆赶了过来，低头行礼：“娘娘，周嬷嬷请您过去一趟。”
我一怔。
周嬷嬷，乃宫中资历最老的嬷嬷之一，向来行事中立，极少插手任何一场纷争。
她找我做什么？
我略作思忖，还是点头应下。
不多时，我在一处僻静的偏殿内见到了周嬷嬷。
她正在整理几卷旧册，见我进来，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便继续低头做事。
半晌后，她才缓缓开口：“林嫔，你可知这后宫中最怕什么？”
我静静站在原地，答道：“人心浮动。”
她点头，忽然将一本旧册递给我：“这是三年前的一些宫中密档，你若有空，不妨看看。”
我接过，翻开一看，竟是关于一些宫中旧事的记录，其中夹杂着许多未曾公之于众的秘密。
“为何要给我这个？”我问。
周嬷嬷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有时候，真相比谣言更可怕。”
我握紧了那本旧册，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位表面中立的嬷嬷，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而我，也终于意识到，这场后宫权谋之争，远未结束。
甚至……才刚刚开始。
我将那本密档小心收起，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摩道：“嬷嬷此番赠我旧册，怕不只是为了让我长些见识吧？”
周嬷嬷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缓缓合上手中的账簿，抬眼望我，目光如水，却似能穿透人心。
“林嫔聪慧，想必早已察觉，这后宫中之事，从来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她顿了顿，语气低沉了几分，“白素心机深沉，背后也不止一个推手。你若想在这场局中活下来，单靠智谋还不够。”
我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嬷嬷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助她？”
周嬷嬷不语，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继续整理案上的书册，仿佛刚才那番话从未说过。
我知她不愿多言，当下也没有再问，只恭敬行礼后退下。
回到寝殿，我立刻命人点灯，并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翻开那本旧册。
烛火摇曳，映得纸页泛黄，字迹斑驳，可其中记录的内容，却令我越看越是心惊。
三年前，有一桩旧事，牵涉到一位早逝的贵妃——正是白素的亲姑母。
据记载，那位贵妃曾因私通朝臣、图谋皇权被贬为庶人，最终自尽于冷宫。
然而细读之下，却发现诸多疑点：为何证据来得如此突然？
为何证人一夜之间尽数失声？
又为何连查案的御史也突然病亡？
我心中隐隐有股寒意升起，难道……白素的今日之势，并非仅凭宠爱而来？
就在我翻阅至一页夹带时，一张小纸条悄然滑落。
我拾起一看，竟是周嬷嬷的笔迹：
“崔氏之忠，不在白素，而在门阀。”
短短一句话，却如雷霆贯耳。
我猛然起身，心跳急促。
崔嬷嬷——白素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嬷嬷，竟然并不完全效忠于白素，而是另有主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场针对我的流言之战，并非单纯出自白素的报复，而是……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推动！
我迅速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思索。
九大门阀之中，与白素关系最密切的是哪一支？
答案呼之欲出——白家虽为外戚，但真正支撑其权势的，乃是当朝太傅府，亦即白素的表兄所掌之权。
倘若此事真由他们策划，那么这场阴谋的终点，绝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林嘉茉……
我闭上眼，压下心中的震动，随即唤来贴身侍女秋桐，低声吩咐道：“去查清楚，这几日，崔嬷嬷是否与太傅府的人有过接触。”
“是，娘娘。”秋桐应声而去。
夜色渐深，我独坐灯下，思绪纷乱如麻。
周嬷嬷为何要帮我？
她究竟是谁的人？
她又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种种谜团缠绕在心头，但我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真相。
而就在我即将拨开迷雾一角之际，门外忽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警觉抬头，只见云裳匆匆入内，神色凝重。
“嘉茉，方才我听闻……崔嬷嬷今夜秘密召见了一名宫女，那人名叫苏云云，是你初入宫时的对头。”她声音压得很低，“她们见面时间很短，但神情紧张，像是在交代什么重要之事。”
我闻言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苏云云……嫉妒我多年，一直寻机报复，如今竟与崔嬷嬷走得如此近？
看来，白素是等不及了。
她知道流言无法动摇我根基，所以……要动真格的了。
我缓缓起身，目光沉静如冰。
这一场局，终究，是要见血的。
而我，早已准备好，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