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灼一声令下,几个死忠立刻嚎叫着扑向侯莫陈。
就在这一刻......
呜......!
一声苍凉又带着金属穿透力的长号,猛地撕破了风雪和火海的喧嚣,从黑石山主峰那沉默的巨岩深处炸响!
紧接着,第二声!
第三声!
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带着杀伐气!
呜......!
呜......!
呜......!
这号角声带着股说不出的力量,让杀红眼的战场猛地一静!
轰隆隆......!
不知为何,那几座看似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高炉”,炉体竟从里面爆开了!
预埋的碎石,沙土,还有大把大把黑乎乎的煤粉混着干粪,像山崩一样,带着闷雷般的巨响和漫天烟尘,劈头盖脸砸向下面挤成一团的拔灼前锋!
“啊!”
“我的眼!”
“不好......有诈!”
“我们中计了!”
惨叫声,骂娘声瞬间炸开。
被砸蒙的薛延陀兵乱成一团,不少人头破血流,更被那呛死人的灰土迷得睁不开眼,咳得撕心裂肺。
这“炉子爆炸”就是总攻的信号!
嗖!
嗖!
嗖!
嗖!
密密麻麻的破空声,不再是零星的抵抗,而是暴雨一样的箭!
箭从矿场里面那些废弃的矿洞口,大矿石堆后面,烧塌的工棚废墟里射出来!
精准,且狠辣!
毫不留情的箭雨,瞬间罩住了冲在最里面,正被灰土迷得晕头转向的拔灼前锋!
顿时,这些人就像被割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下。
“中计了!”
“退!”
“快退!”拔灼疯狂喊着,挥刀磕飞一支弩箭,嗓子都喊破了音!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大唐......万胜!”
“杀!”
炸雷般的怒吼平地而起!
伴随着沉重整齐,如同铁块砸地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的铿锵声!
火光下,一队队全身覆盖着厚重玄甲,连面部都只露出冰冷双眼的唐军重步兵,像从地狱熔炉里爬出来的铁魔,从矿场深处那些看似被大火封死的通道内,踏着燃烧的残骸和敌人的尸体,默默地列成钢铁城墙压了过来!
当先,是一面猩红大旗在热风里狂舞!
上面那斗大的“薛”字,此时真可谓是刺眼夺目!
领头的将领身高体阔,面如黑铁,虬髯如戟,正是以勇悍暴烈着称的左武卫大将军薛万彻!
他手中那杆碗口粗的镔铁马槊带着千钧之势向前一指,声如霹雳:
“贼子!尔等死路已绝!”
“儿郎们,一切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一个“杀”字,带着铁锈和血腥气,狠狠砸在所有入侵者心口。
几乎同时,矿场外围也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那是刘铮带人死死堵住了拔灼唯一的退路......
那个被内应王贵打开的缺口!
而那内应王贵,此时早被暗中埋伏的府兵给剁成了臊子!
退路一段,薛延陀残部瞬间就被关门打狗了!
可不就是瓮中捉鳖!
“老马!老马你个王八蛋!”拔灼瞬间以为自己全明白了!
什么内应,全是圈套!
他像输光了的赌徒,赤红着眼在乱糟糟的人群里疯狂搜寻那个汉人死士。
其实他想的也没错,只不过这个陷阱和圈套,却根本不是什么老马和卢家给他下的,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平康坊中潇洒肆意的赵牧,随后拨弄棋盘,便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罢了.....
火海边缘,那个穿着臃肿羊皮袄的身影......老马,也看到了这绝杀之局。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丝决绝。
完了,身份绝不能暴露!
他猛地一咬牙,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
几息之间,他身体猛地一僵,剧烈抽搐,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迅速涣散。
他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扑进了旁边一处烧得最旺的猛火油火焰里!
“呼!”
火焰瞬间将他吞噬,只留下几声短促的爆响和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很快就被更大的火势和浓烟吞没,什么也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跑啊!”
“长生天抛弃我们了!”
“投降!我降了!”
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炸了锅。
有人扔了刀抱头鼠窜,有人直接跪在滚烫的灰烬和血水里磕头。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豺狼,转眼成了待宰的羔羊。
“拔灼!拿命来!”侯莫陈的怒吼再次炸响。
他趁着拔灼心神巨震的刹那,像头出笼的疯虎,不管乱飞的箭和烧过来的火,挥舞着那把卷刃的弯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直扑拔灼!
拔灼仓皇举刀。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两人凶狠地撞在一起。
“侯莫陈!叛徒!”拔灼咬牙切齿,脸上的刀疤扭曲着,眼神是穷途末路的疯狂,“我先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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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烧自己活路的才是叛徒!”侯莫陈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混着草原语咆哮,刀势又快又狠,一刀接一刀,全是拼命的打法。
腿上的伤口血如泉涌,动作却更凶了。
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对过去苦难的愤怒和对如今那一点微弱希望的拼死守护!
陈石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也看到了和侯莫陈死磕的拔灼。
“北边的!撑住!爷们儿来了!”他大吼一声,捡起地上一根烧着的木头当棍子,带着几个还能打的流民汉子,拼命往战团中心杀过去。
整个冶炼区成了绞肉场。
一边是薛万彻带来的铁甲重步像移动的城墙一样稳步推进,收割着崩溃敌军的性命。
一边是核心处侯莫陈和拔灼两个草原汉子以命相搏。
外围刘铮的人死死堵着口子清剿残兵。
冲天的火光把这场血腥的歼灭战照得亮如白昼。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火焰的爆裂声,混杂着风雪呼啸。
就在拔灼的千余前锋在黑石山火海里化为飞灰时,距离定北城西一百五十里,一处名叫鹰愁峡的巨大风口山谷里,一场规模更大,更加残酷的搏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这里,才是真正决定漠北命运的战场!
暴风雪在这里找到了最肆虐的舞台。
风像发了疯的巨兽,卷着鹅毛大雪和冰粒子,在狭窄陡峭的峡谷里尖啸冲撞,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能见度骤降到几乎为零,几步之外就只剩一片混沌翻滚的灰白。
积雪深及马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五万草原联军......阿史那残部,几个依附的小部落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此刻像一群被驱赶进陷阱的困兽,深陷在这风雪炼狱之中。
他们是跟着拔灼留下的记号来的......
本想着趁火打劫,瓜分黑石山的财富。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早已落入了唐军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
“头人!风太大了!雪埋了路标!前面…前面好像不对!”一个冻得脸色青紫的阿史那骑兵,连滚带爬地冲到自家头人马前,声音带着哭腔。
他指着前方被风雪完全遮蔽的峡谷深处,那里本该是通往黑石山的“捷径”。
阿史那头人图鲁,裹着厚厚的皮裘,眉毛胡子上挂满了冰坨子,眼神阴鸷。
他勒住烦躁不安的战马,环顾四周。
队伍早已被风雪切割得七零八落,乱糟糟地挤在相对避风的峡谷凹处,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酷寒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士兵的体力和意志。
不安像瘟疫一样蔓延。
“拔灼呢?他那边的火光怎么看不见了?”图鲁烦躁地吼道,声音被风吹散大半。
“不知道啊头人!这鬼风鬼雪…怕是走岔了!”旁边一个头目哆嗦着回答。
“图鲁头领,不能再往前了!”
“这地方太邪门了,不仅风太大,连马都走不动了,雪雾更是让人都看不清任何方向了!”另一个小部落的头人策马靠过来,脸上满是惊惧,“再走下去,不用唐人打,我们自己就得冻死在这鬼地方!”
联军头领图鲁犹豫不决,其他几个部落的头领更是争执不下之时。
此处却已经被唐军,十面埋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