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宋砚洲手掌的老茧,那里还留着猎野猪时被麻绳勒出的血痕,再瞧瞧那被碎石粗沙剐得血肉模糊的膝盖。
心疼地问:“疼吗?”
“不疼的……”
宋砚洲握住小女人的手,知道她这是心疼自己,猛地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大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
“今儿晚上也是刚好撞上,这只野猪刚好生产没多久,正是护崽的时候,就猛地朝我和爸冲来,我们也只能应战了。”
叶西西叹了一口气,等男人把全身上下都冲洗干净了,她领着人进屋,小心翼翼帮他伤口上药。
昏黄的灯光下,叶西西拿出酒精和棉球帮宋砚洲伤口处消毒。
这年头灯泡度数小,灯光并不明亮,叶西西只能低着头凑近,一点一点的擦。
宋砚洲身上倒没什么大的伤口,只是膝盖处的擦伤有些严重,沙砾混着血痂嵌在皮肉里。
拧干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宋砚洲膝盖处的伤口,她每擦一下,睫毛就跟着颤动一下。
“真不疼?”
“不疼,”宋砚洲偷偷喘了一口气,“真不疼,你别……”
话还没说完,猛地“嘶”了一声,哎哟,疼!
伤口处已经用热毛巾擦拭干净,里面的沙砾也挑了出来。
叶西西见他仍是嘴硬,手上沾着酒精的棉球一个用力按下,“闭嘴!”
叶西西凶巴巴地瞪着男人,手上的动作同时放轻,“疼就说疼,在自己老婆面前不丢脸。”
草药膏抹开时,清凉的触感混着刺痛,宋砚洲偷偷瞥了一眼还在气呼呼的媳妇儿。
“疼,疼的。”
叶西西处理完膝盖上的伤,让男人转身,帮他涂抹背上的擦伤。
指尖蘸着药膏反复涂抹那些狰狞的伤口,她的声音有些发闷,“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到最后就分到那么一丁点猪肉,傻不傻?”
宋砚洲舔着脸朝她笑嘻嘻,后背却因为伤口的刺痛绷得僵直。
“可再小的肉也是肉,队里老赵家的娃都瘦脱相了,分出去些,心里踏实。”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而且野猪时我和爸猎到的,队里会多给咱们家分了两块肉的,够你和孩子补身子了。”
他以为她在心疼那些猪肉。
叶西西在男人背后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笑话,她空间里要啥有啥,吃都吃不完。
她是在乎这点野猪肉吗?
她在乎的是自己的男人带着一身伤回来!
宋砚洲突然转身,两手搂在她腰上,俊脸贴在她的肚皮上,“咱娃儿今晚乖不乖啊?今晚我还没给他们唱歌和念诗呢。”
叶西西伸手在男人头上轻轻抚摸。
“别了吧,现在没啥动静,估计睡着了,就你那嗓门,等下把娃儿吵醒了。”
宋砚洲低笑一声,耳朵贴着肚皮静静听着,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轻颤。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窗棂,将相拥的两人裹进温柔的光晕里。
隔天一大早,宋砚洲和宋振国果然找来一辆板车驮着大野猪和两只小野猪崽就去了队里。
叶西西骑自行车去镇上上班。
算算时间,她已经在播音站工作了整整一个月有余,今天是广播站发工资的日子。
果然,刚到广播站叶西西就杯站长叫进办公室。
站长见她进来,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小叶啊,这是你工作到现在的工资,上个月你多工作了两天,也算在里面了。你这个月工作干得很不错,其他镇上的广播站也都来学习,所以我额外向上面申请给你一点补贴,还有几张粮票肉票。”
叶西西开心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35元钱,还有10斤粮票和半斤肉票。
原本徐站长和她说好了一个月工资30元,这多出来的5元就是加班费和补贴了。
“谢谢徐站长。”
包里装着钱和票,叶西西一整天的工作干劲十足。
这可是她穿越到这里后,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辛辛苦苦赚来的第一个月工资呢!
对她来说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简直快要爆表!
下班后她特意绕去了供销社,想到今天家里能分到野猪肉,家里这几天肯定是不缺肉的,所以她只买了一些佐料。
不过想到第一次领了工资,是要给家里人带点礼物的。
叶西西挎着帆布包踏进供销社,这段时间她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加上出手阔绰,还经常给两位售货员们塞糖吃,早就和供她们混得很熟了。
陈爱华一见她进门,立刻从柜台后探出身,眼睛笑得眯成月牙。
“小叶,今天来得这么巧!刚好社里来了好东西,你就闻着味上门了。”
叶西西笑着“哦?”了一声,“陈姐,你说的是什么好东西?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
陈爱华小心翼翼地掀开柜台内侧的蓝布帘子,搬出一箱黄桃罐头,铁皮罐上印着红彤彤的黄桃图案,泛着诱人的光泽。
“瞧见没?沪市食品厂出的!整个公社就分到十箱,我特意给你留了两罐!”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昨儿到货的时候,王主任家老太太为了抢罐头,差点和人吵起来。”
叶西西:“……”
这东西她空间里一大堆。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叶西西适时作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太谢谢陈姐了,我最近刚好就嘴馋这一口呢,这两罐我都要了!”
叶西西又买了一些其他东西,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回到村口时,宋砚洲早就在大樟树下等着了,叶西西从自行车上下来,宋砚洲骑着车载着她回了家。
村里人现在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偶尔打趣两句,也没再说啥。
反而今天因为宋砚洲猎了野猪给每家每户都分了肉,大家对他们很是感激,各种感谢的话语跟不要钱似的。
要知道,村里好多户人家平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口肉,这一下子能分到好几斤野猪肉,能不高兴坏吗?
“小叶,你可嫁了个好男人了,多亏了你男人和你公公,今天大家都分到了野猪肉,哇,那野猪肉炖得香啊,我家那小孙子,抱着碗连汤都喝光了!”
“就是就是!要不是狗蛋父子俩,咱们哪能吃上这稀罕物!”
叶西西笑得很谦和,“哎哟,叔叔婶子们,你们干啥这么见外,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应该的……”
宋砚洲忍住笑捏了捏她的手,朝她挤眉弄眼,意思是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叶西西睨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威胁的神情。
男人立马收敛笑意,大长腿一蹬,自行车快速向前走。
回家的路上,宋砚洲告诉叶西西,今天分肉的时候,薛红旗一家仗着和他的关系,要求大队长给他们分多点猪肉,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叶西西问:“那他们家最后分到多少肉?”
宋砚洲脚下的自行车踏板咯吱一转,避开一块碎石。
“先每户分2斤,剩下的肉按工分算。他们家五口人,阎红芝和薛跃进这两年都很少下地了,薛红旗和赵玉凤平时干活也偷懒挣的工分少,最后算下来他们家总共分了4斤肉。”
叶西西攥着帆布包的手紧了紧,里面的黄桃罐头轻轻碰撞发出声响。
“哼,还能分4斤野猪肉,真是便宜他了。”
叶西西十分讨厌薛红旗这一家人,“那其他人呢?”
“野猪一共将近400斤,每一户分到最后多的有十来斤,少的也有四五斤。”
“薛红旗没再闹?”
宋砚洲从鼻腔里不屑哼出声,“怎么可能不闹?扯着嗓子说大队长偏心,但大家伙也没惯着他,最后被骂了几句才走的。”
叶西西见识过薛家人胡搅蛮缠的本事,用膝盖都能想到当时混乱的场景。
她想到刚从薛家分出去的薛五星,“那薛五星一家呢?他们一共分了多少?”
宋砚洲笑了一下,“也有4斤多近5斤肉了,他和许玉霞工分比薛红旗几人加起来的还多。”
叶西西忍不住哈哈笑,“不用猜我都知道,阎红芝和薛跃进见到后,肯定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宋砚洲笑她,“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就是生气他们以前那么对待你,让你白白吃了那么多的苦。”
叶西西伸手搂住男人的腰身,把脸贴到他宽阔的背上。
“你小时候过得那么艰难,阎红芝还虐待你,反正见到薛家人就讨厌。”
“哦,不对,薛五星和许玉霞还可以,我不讨厌他们。”
宋砚洲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看向前方,像是看到孩童时光中那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而且如果没有阎红芝和薛跃进收养了我,我可能早就被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叶西西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住没把话说出口。
还是等找到那个机械厂工人,有了证据再说吧。
她戳了戳男人的背,“那最后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