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早已没了继续追查尹怀袖到底是不是尹怀袖的兴趣。
崔乘风又借机拿出了先前五皇子遇刺案的一些证据,将当时查出来的罪魁祸首苏曲迎的升迁之路一一列举,发现每一步都有卓相操控的影子。
现在对卓枭的指控,除了用风罗酿酒毒害百姓并且嫁祸五皇子之外,还有刺杀五皇子和青城郡主的罪名。
面对这一切,卓枭平静的可怕。
这种平静并不是“无辜”的坦然,而是长期在权力场中侵染的,对局势、对手和自身实力精准计算后的掌控感。
“陛下,仅凭现有的证据是无法定臣的罪的。”
他浅笑着,眸光中隐隐闪动着轻蔑。
“不过臣为一国之相,百官表率。既为表率,自当以身作则。既然陛下已经怀疑臣,那臣也愿意去刑部大牢走一趟,任凭调查。”
盛辞月看着他,心中无法生出丝毫“胜利”的愉悦。
她总觉得卓枭看她们的目光中含着嘲讽。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玩弄一切的蔑视,好像万事尽在他的掌控,就连入狱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从宫中出来,纪华音不由得感慨,本以为盛辞月女扮男装混入书院这件事要被卓相捉住大做文章呢。
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被揭过了。
盛辞月则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宫。
此时的朝和殿中,只剩下三人。
分别是皇帝和尹天剑父女两人。
“尹卿。”
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带着厚重的威严。
“现在没有别人了,说吧。”
尹天剑扑通一声跪下,颤巍巍道:“陛下,微臣应该……说什么?”
尹玉珊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见爹爹跪下请罪,也慌忙跟着跪到地上。
皇帝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定在尹玉珊的脸上。
这丫头年岁小,一点心机都没有,从她嘴里想必能问出些东西。
从今日卓枭突然提出尹怀袖身份有异时,他就开始怀疑了。
卓枭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去冤枉两个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的人。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把尹怀袖和盛辞月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一起。
总之,尹怀袖的身份存疑。
他刚才没说,是因为今日他的目标是卓枭,旁的事都可以缓缓。
现在卓枭已经暂时收押在了刑部大牢,他才腾出些心思,再问问关于尹怀袖的事。
看着跪的歪歪扭扭的尹玉珊,皇帝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却并未发作。
“先起来吧。”
他笑了笑,作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样子,朝尹玉珊招了招手。
尹玉珊愣了一下,和父亲对视一眼,才小碎步往前挪两步,到了皇帝面前。
“尹丫头,跟朕说说,你那……远房的哥哥尹怀袖,待你如何?”
尹玉珊耷拉着眼皮,不太敢说话的样子,眼神偷偷摸摸的往尹天剑那边瞧。
“别看你爹,朕在这呢,他不敢说你。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可,朕不怪你。”
“真的吗?”
尹玉珊瞬间抬头,天真可爱的眨眼。
“真的。”
“那我真的说了?”
皇帝眸光更深了些:“说。”
尹玉珊一下子支棱起来,两手一叉腰,开始数落尹怀袖的种种不是。
“那个野小子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天天不求上进,打着我爹的名号逛青楼不说,还学人家养外室!我爹也真是的,她浑身上下哪里好了?对她掏心掏肺的,还让她去问天书院读书!就因为她是男子,所以再堕落也是好的吗?”
尹天剑满头冷汗簌簌而下,连忙苦笑着解释:“陛下……微臣也是……想着怀袖他自小没了父亲,臣要是能培养他成才,将来也是珊儿的靠山……”
“什么呀!”
尹玉珊越说越起劲:“就她那花天酒地的样子,还当我的靠山?不给咱们家闯祸都是谢天谢地了!爹我看你就是被她那花言巧语骗了!”
尹天剑急眼,指着尹玉珊作势要打她:“逆女快给我闭嘴!陛下面前岂容你这般放肆?”
“陛下说了我想说什么都可以的!”尹玉珊连忙看向皇帝。
皇帝沉思片刻,问她:“所以你这……哥哥?当真是男子?”
“陛下为什么会这么问啊?”尹玉珊很傻很天真的仰着头:“都是我哥哥了,怎么还能不是男子?”
她想了想:“哦,她确实不像个男人,一点腹肌都没有,像个白条鸡!”
此时常公公从门外进来,听见这话差点被口水呛着。
他走到皇帝身后,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才问:“尹小姐……为何会有此一言?”
尹玉珊语出惊人:“因为我看过她洗澡啊!”
众人:“……”
尹天剑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边尹玉珊小嘴还在不停地叭叭着:“谁让她占了我们家最好的浴池?我那天就趁她洗澡的时候,带人直接把她揪出来,从后门赶出去了!路边摊上的王大婶李大妈,还有邻里街坊的都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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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闭嘴!”
尹天剑从地上窜起来,硬生生捂住了那张下一秒不知道还能蹦出来什么逆天发言的小嘴,瑟缩的看向皇帝。
“陛下……小女,小女……年纪小,不懂礼数……”
皇帝按着眉心捏了捏,一摆手道:“无碍,朕准她直说,不必苛责。”
尹天剑弓着身子,讪笑道:“那微臣……先带小女退下了?”
“去吧。”
得了这一声,尹天剑如临大赦,转身掐着尹玉珊的脖子拎小鸡崽似的把人带了出去。
常公公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才开口问道:“陛下,老奴这就派人去查证尹小姐所说是否属实。”
“不必了。”皇帝摆摆手,“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会耍心机骗人的吗?”
常公公笑道:“陛下说得是。”
说罢见皇帝右手始终放在心口,关切地问:“陛下可是心口痛又犯了?老奴这就去找太医。”
“不用了。”皇帝叫住他,一副不太想见人的样子。
常公公叹息:“陛下这心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太医们也给不出个准信……用不用请些民间大夫来看看?”
皇帝冷嗤:“可省省吧,那些市井小民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常公公眸光微动,垂首讪笑道:“陛下说得是……那老奴扶您过去歇歇。”
这边尹天剑拉着女儿一路黑着脸往外走,直到上了马车出了华阳门,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尹玉珊一点都没意识到刚才有多危险,小曲儿哼的悠悠的,心中得意的不行,一直在考虑着下次见到盛辞月之后怎么同她炫耀自己是如何机智应对陛下查问的。
尹天剑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直叹气。
这丫头这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意识不到欺君有多严重,才能在陛下面前说那么一通。
不过这样一来,他身上的嫌疑倒是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