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帝本纪》载:“德佑帝萧桓夜览谢渊案卷宗,忆及其长子谢勉战殁于青木堡,次子谢明、幼女谢昭尚幼,子嗣单薄,不禁叹惜。然帝王权衡之下,念谢渊功高震主,遂借石崇、徐靖构陷之机,行制衡之术,命徐靖加速审讯,暗纵奸佞以压忠良。未几,石崇为京营所败,率残骑遁入深山,未及剿灭;徐靖为内应之事未露,其妹徐贤妃屡于帝前吹风,混淆视听,帝心愈乱。
史评:御书房之叹,非真怜忠良无后,实乃帝王心术之伪装。萧桓之算计,养虎为患,致石崇遁迹深山窥伺社稷;徐妃借宠干政,以柔媚之术惑君,徐靖内应之险未除,江山仍处飘摇。谢渊身陷诏狱,静置待决,被动承受构陷与暗流之险,此乃皇权**下,忠良之悲,亦是中兴之困。”
寒星
寒星疏落夜如冰,霜痕暗结冷光凝。
天涯孤客无归处,独对寒空诉寂情。
寒星赋
夜深沉,寒星寥落于穹宇,恰似墨笺之上洒落银屑,疏密有致,却难掩其孤清之态。夜幕如冰,寒凉之气,砭人肌骨,仿佛一层幽冷屏障,将人间与星河相隔。
霜华潜结,于草木、阶石之上悄然蔓延。其形也,若雾凇之凝,似冰晶之聚,于暗夜中散发着幽微冷光。每一丝霜痕,皆为寒夜精心雕琢,如岁月镌刻的纹路,承载着时光的秘密。冷焰凝晶,寒星之光,恰似幽冷火焰,凝聚成晶莹之态,不似骄阳之炽热,却有着别样清冷的魅力,在无边夜色中,坚守着自己的微弱光芒,宛如遗世独立的精灵。
天涯羁客,远离桑梓,漂泊四海。其心也,如无根之蓬,随风流转,无所归依。栖身无凭,或宿于逆旅之舍,或息于荒野之畔。每当夜幕降临,仰望寒穹,心中感慨万千。忆起故乡之景,亲旧之容,皆如梦幻泡影,遥不可及。明月虽同,然所处之地非故园,所伴之人非亲朋,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独向寒穹,倾吐幽情。寒星啊,你于天际冷眼旁观人间,可知羁客心中之苦?可知漂泊之艰辛,思乡之愁肠?每一次抬头凝视,皆盼能从你那清冷光芒中,寻得一丝慰藉,一丝指引。你是否能将我的思念,遥寄至故乡的土地,让亲人们知晓我的牵挂?
想那往昔,于故乡之时,阖家欢聚,其乐融融。春日里,共赏繁花似锦,蝶舞翩跹;夏日中,同纳清凉之荫,聆听蝉鸣;秋夜下,共品团圆之月,闲话家常;冬日间,围坐暖炉之旁,相偎相依。而如今,形单影只,独对寒星。故乡之景,只能于梦中追寻;亲旧之语,只能于回忆中回味。
寒星不语,依旧闪烁。它见证了古往今来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或许在它眼中,人间的喜怒哀乐,不过是短暂一瞬。但对于羁客而言,这漫长的漂泊岁月,却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寒穹之下,羁客的幽情,如潺潺溪流,无尽流淌。或有壮志未酬之憾,或有身世飘零之叹,或有对未来的迷茫,皆倾诉于这寒夜星空之下。
寒星虽寒,却也照亮了羁客前行的路。它让羁客明白,即便身处黑暗,即便孤独无助,也要坚守心中的希望。正如寒星在浩瀚夜空中,始终散发着自己的光芒,虽微弱,却不熄灭。或许有朝一日,羁客能踏上归乡之路,与亲旧重逢。那时,再回首这寒星相伴的漂泊岁月,心中定会涌起别样的感慨。而寒星,也将继续在夜空中闪烁,见证着世间的轮回与变迁,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与情怀。
御书房内,烛火如豆,映得满室光影斑驳。萧桓身着明黄色常服,端坐于案前,指尖摩挲着谢渊案卷宗的封皮,那 “谢渊” 二字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重。他刚刚批复完户部的粮饷奏疏,目光无意间落在卷宗旁的一份旧档上 —— 那是青木堡之战的阵亡将士名录,首行便是 “谢勉” 二字,旁注 “谢渊长子,力战殉国”。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萧桓心头,他缓缓翻开旧档,脑海中浮现出青木堡之战后的场景。彼时,谢渊一身血污,踉跄入宫请罪,面对自己的斥责,他始终沉默叩首,额角的血迹与泪水交融,却未替自己辩解半句。萧桓记得,当时自己怒于边防线的失守,痛斥谢渊调度失当,全然未顾及他刚刚失去长子的悲痛。
“谢勉…… 倒是个勇将。” 萧桓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名录上的名字,“为国捐躯,实在可惜。” 他又想起谢渊这些年的境遇,自青木堡之战后,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整顿边防、清查吏治中,连为长子守孝的时间都被公务挤占。如今谢渊年近四十,仅有次子谢明、幼女谢昭两个孩子,次子尚在国子监求学,幼女未满十岁,子嗣单薄得让人心酸。
“渊无后乎?” 萧桓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怅惘。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落满积雪的枯枝,心中不禁自问:这般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忠良,连后代都未曾多留,自己这般猜忌,是否太过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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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思。他想起谢渊平定野狐岭之乱的功绩,想起他整顿吏治的魄力,想起他变卖祖产赎回自己的赤诚,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这丝愧疚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帝王独有的冷静彻底压下。萧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卷宗上,眼底的温情渐渐被寒芒取代。他走到墙边悬挂的《大吴权力制衡图》前,指尖落在 “兵部” 与 “玄夜卫” 的标记上,陷入了沉思。
谢渊身兼太保、兵部尚书、御史大夫三职,掌全**政与监察大权,多年来在军中威望极高,边军将士对其近乎盲从;民间更是将他视为 “国之柱石”,百姓的拥戴之声远超帝王。这种 “功高震主” 的局面,早已让萧桓心存忌惮。他深知,自古以来,权臣功高盖主,鲜有善终,即便谢渊此刻忠心耿耿,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心生异心?
“帝王之道,本就无绝对的忠奸,唯有永恒的制衡。” 萧桓低声自语,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石崇与徐靖的构陷,对他而言,并非意外之灾,反而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 借奸佞之手,暂时打压谢渊的势力,让兵部与玄夜卫、内阁形成新的权力平衡,既能消除潜在威胁,又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想起石崇的狂妄与徐靖的怯懦,心中已有了盘算:“石崇虽奸,却有野心,可借他牵制谢渊;徐靖贪生怕死,易于掌控,可命他主审此案,既堵住天下人之口,又能随时掌控局势。” 至于谢渊的冤屈,他早已想好退路 —— 待朝堂稳固,再以 “查有实据” 为由,诛杀石崇、徐靖,为谢渊昭雪。届时,既能清除奸佞,又能让谢渊对自己感恩戴德,更能赢得 “圣明君主” 的美名,可谓一箭三雕。
萧桓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在谢渊的卷宗上轻轻圈了一圈,那一圈如同一个无形的枷锁,将谢渊的命运牢牢锁定。烛火映照下,他的侧脸冷峻而漠然,方才那一丝叹惜,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传旨。” 萧桓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传唤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匆匆入宫,躬身听旨。萧桓沉声道:“命诏狱署提督徐靖,加快审讯谢渊案的进度,务必在三日内拿出‘确凿证据’,不得徇私舞弊;同时,着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密切监视秦飞、周铁等人的动向,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奴才遵旨。” 内侍总管躬身领命,正欲退下,却被萧桓叫住。
“另外,” 萧桓补充道,“告诉徐靖,朕知道他与石崇的往来,但此案若能办得‘妥当’,朕可以既往不咎。”
内侍总管心中一惊,连忙应声:“奴才明白。” 他深知,这道密旨背后,是帝王的深沉算计,谢渊的生死,早已成了皇权博弈的筹码。
密旨很快传到徐靖手中。徐靖正与石崇派来的密使在府中密谈,得知萧桓的旨意后,嘴角勾起一抹阴笑。“石大人虽暂避深山,却仍有回旋余地,陛下的猜忌,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对密使道,“烦请回禀石大人,京营的布防图我已备好,待他重整旗鼓,我便打开诏狱西侧角门接应,届时里应外合,定可一举拿下京城!”
密使颔首离去。徐靖随即召集心腹,下令道:“立刻加固诏狱的守卫,对外宣称是防备谢渊的同党劫狱,实则盯紧秦飞的人;另外,按照石大人的吩咐,伪造谢渊与北元勾结的‘绝笔信’,待叛乱再起时,便可坐实他的罪名!”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石崇收拢残骑,占据险要地形,一面休养生息,一面派人联络各地旧部,企图卷土重来。“萧桓小儿,岳谦老匹夫,今日之败,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石崇站在山巅,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与野心。
诏狱最深处的牢房,比往日更加阴冷。谢渊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赭衣早已被血污浸透,伤口因连日的酷刑和风寒,再次化脓溃烂,却出奇地安静。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言语,只是偶尔睁开眼,望着牢顶的破洞,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坚守。
一名同情他的狱卒悄悄送来一碗热姜汤,压低声音道:“谢大人,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吧。外面传闻,石大人被赶到深山了,可徐大人还在紧逼,您…… 您要保重啊。”
谢渊缓缓抬起头,接过姜汤,虚弱地说了声 “多谢”。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他知道,石崇未灭,徐靖未除,自己的冤屈便难以昭雪,甚至可能成为这场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明儿,昭儿……” 谢渊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随即又迅速闭上眼,将情绪强压下去。他不再奢望帝王的醒悟,也不再试图传递消息,只是静静等待,如同等待一场早已注定的判决。诏狱的铁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所有的希望,唯有沉默,是他此刻唯一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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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早已对谢渊案的 “证据” 心存疑虑,更察觉到石崇虽遁入深山,却仍有异动 —— 不少边卫骑兵失踪,各地常有匿名密信往来。他召集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以及几名亲信,在北司密议:“徐靖加快审讯进度,石崇虽败却未灭,二者必然仍有勾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既要救谢大人,也要防备叛乱再起!”
张启道:“大人,属下已查到,徐靖近期频繁与一名陌生男子接触,那男子疑似石崇的亲信;另外,京营的布防图近日有过异动,借阅记录上签的是徐靖的名字!”
“不好!” 秦飞脸色一变,“徐靖怕是要做内应,待石崇卷土重来时里应外合!你立刻带人盯紧徐靖的府邸,我去面见陛下,请求调兵封锁深山要道,同时彻查徐靖!”
然而,秦飞刚到御书房门口,便被周显拦下。“秦大人,陛下正在与徐贤妃议事,不见外臣。” 周显语气冰冷,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耽误不得!” 秦飞怒道,正欲强行闯入,却被周显的亲信拦住。双方僵持之际,内侍传来萧桓的口谕:“秦卿所奏之事,朕已知晓,石崇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惧,无需多虑,只需专心监视谢渊的同党即可。”
秦飞心中一沉,他知道,必然有人在帝王面前说了什么,这无疑给了石崇和徐靖喘息的机会。“周显,你若还有一丝忠君之心,便该助我一臂之力!石崇未灭,徐靖暗藏祸心,一旦他们再次发难,京城危矣!”
周显冷笑一声:“秦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莫要诬陷忠良。” 说罢,便带着亲信离去,留下秦飞在原地心急如焚。
内阁首辅刘玄得知秦飞的遭遇,以及石崇在深山重整旗鼓的消息后,心中大惊。他当即带着几份弹劾徐靖的密奏,再次前往御书房求见萧桓。
“陛下,石崇在深山未灭,徐靖与他勾结的证据确凿,恳请陛下立刻下旨,调岳谦都督的京营前往深山清剿残叛,同时将徐靖拿下,以防不测!” 刘玄将密奏呈给萧桓,语气急切。
萧桓翻阅着密奏,脸色阴晴不定。“刘卿,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石崇已成残寇,掀不起大浪;徐靖掌诏狱,审讯谢渊尽心尽力,怎会是内应?”
“陛下,再等下去就晚了!” 刘玄激动地说道,“秦飞已查到徐靖借阅京营布防图,与石崇亲信私会,这些难道还不够吗?谢大人在狱中危在旦夕,石崇的残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陛下若再犹豫,必将追悔莫及!”
萧桓脸色一沉:“刘卿,朕自有决断,你退下吧。” 他心中已被徐妃的言语所惑,对徐靖多了几分信任,对刘玄的劝谏,只当是老臣的固执。
刘玄见萧桓不听劝谏,只能无奈退下。走出御书房,他望着阴沉的天空,长叹一声:“忠言逆耳,奸言惑心,大吴的江山,怕是要多经磨难了。”
石崇得知刘玄劝谏萧桓的消息后,立刻下令徐靖采取行动,震慑百官。徐靖联合吏部尚书李嵩,以 “勾结谢渊” 为由,将两名曾为谢渊进言的御史打入诏狱;同时,派人散布谣言,称这两名御史是石崇的同党,意图谋反,以此混淆视听。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百官噤声。原本想为谢渊发声,或是揭发石崇异动的官员,迫于徐靖的权势,纷纷选择沉默;中立派官员更是明哲保身,对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
刑部尚书周铁得知两名御史被抓的消息后,找到秦飞,沉声道:“徐靖太过猖獗,陛下却一味纵容,我们不能再等了!不如私下联络岳谦都督,让他加强对深山的防备,一旦石崇异动,也好有个应对。”
秦飞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你继续追查徐靖的罪证,我去联络岳谦,务必在石崇卷土重来前,做好防御准备。”
两人分头行动,可他们不知道,徐靖早已在他们身边安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石崇和徐靖的掌控之中。
徐靖按照计划,再次提审谢渊。他将伪造的 “绝笔信” 摆在谢渊面前,厉声呵斥:“谢渊,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这是你与北元勾结的绝笔信,石崇虽暂避深山,却仍是你的靠山,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谢渊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封伪造的书信,冷笑道:“徐靖,你身为诏狱署提督,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勾结奸佞,意图谋反,你迟早会遭天谴!我谢渊一生清白,绝不可能与石崇同流合污!”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徐靖怒喝一声,对狱卒下令,“给我用刑!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狱卒们立刻上前,拿起鞭子、烙铁等刑具,对谢渊施以酷刑。鞭子抽打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烙铁烫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焦臭的气味。谢渊疼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求饶,更不肯写下一个认罪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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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 你…… 你助纣为虐,构陷忠良,迟早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谢渊艰难地说道,声音微弱却坚定。
徐靖看着谢渊宁死不屈的模样,心中既愤怒又焦虑。他下令将谢渊关进水牢,企图用恶劣的环境逼迫他屈服,同时暗中安排人手,待石崇卷土重来时,便将谢渊秘密处死,以绝后患。
深夜,御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萧桓批阅完奏折,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按压着眉心。徐贤妃身着一袭月白绣玉兰花的宫装,轻移莲步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百合莲子羹,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平添几分柔媚。
“陛下,夜深了,该歇歇了。” 她将羹碗轻轻放在案上,声音柔得像一团棉花,“这是臣妾亲手炖的,加了安神的百合,陛下尝尝?”
萧桓接过羹碗,舀了一勺入口,清甜的滋味冲淡了几分烦躁,他点了点头:“还是爱妃体贴。”
徐贤妃顺势坐在他身侧的锦凳上,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为他揉捏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陛下近日为谢渊案和石崇的事劳心费神,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轻柔,“其实臣妾也知道,陛下并非真的想苛待功臣,只是身为帝王,不得不防‘功高盖主’的隐患,不是吗?”
萧桓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她:“爱妃也懂这些?”
“臣妾虽为女子,却也听过不少前朝故事。” 徐贤妃垂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算计,“就像太祖爷当年,若不是及时制衡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臣,怎会有如今的大吴江山?谢大人固然有功,可民间皆传‘天下只知谢公,不知陛下’,这样的声浪,对陛下的皇权,终究是个隐患啊。”
她抬眸,眼中满是 “担忧”:“臣妾那日在宫中散步,听到宫女们私下议论,说谢大人若登高一呼,怕是半个京城的兵力都会响应。陛下,这些话虽刺耳,却不得不防。”
萧桓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中的羹碗微微晃动。
徐贤妃见状,连忙补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委屈:“陛下别怪臣妾多嘴,臣妾只是怕…… 怕有人恃功自傲,将来生出不臣之心,到时候再想制衡,可就晚了。就像当年的淮南王,若不是文帝早有防备,怎会有后来的七国之乱?”
她话锋一转,又提起徐靖:“倒是臣妾的兄长,这些日子为了审讯谢渊案,日夜操劳,眼都熬红了,却还被秦飞大人诬陷与石崇勾结。兄长性子耿直,只会埋头做事,不懂为自己辩解,陛下可千万不能被谗言蒙蔽,错怪了忠良啊。”
萧桓沉默片刻,缓缓道:“爱妃所言极是,朕险些被秦飞误导。徐靖忠心可嘉,明日朕便下旨,让他全权负责宫廷宿卫,也好让他安心办事。”
徐贤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温顺的神情,屈膝行礼:“陛下英明,臣妾就知道,陛下最是明辨是非。有陛下在,大吴的江山定能固若金汤。”
谢渊在水牢中被关押了数日,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时常陷入模糊。他从狱卒的交谈中,得知石崇在深山重整旗鼓,徐靖仍在暗中活动,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自己必须留下一些东西,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提醒世人石崇和徐靖的阴谋。
趁着那名同情他的狱卒送饭的机会,谢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狱卒道:“劳烦你…… 帮我取一张纸,一支笔,我有话要写。”
狱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可能是谢渊最后的心愿,若是拒绝,自己会悔恨终生。他悄悄带来纸笔,递给谢渊。
谢渊靠着水牢的柱子,艰难地拿起笔,用手指蘸着自己伤口的鲜血,写下一封血书。血书中,他详细陈述了自己的冤屈,列举了石崇、徐靖的罪行,提醒萧桓警惕石崇的深山残叛与徐靖的内应之举,最后恳请陛下保护好百姓,守护好大吴的江山。
“劳烦你…… 将这封血书…… 交给秦飞大人……” 谢渊写完后,将血书交给狱卒,虚弱地说道,“务必…… 务必送到……”
狱卒接过血书,含泪点头:“谢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他趁着换岗的机会,冒着生命危险,悄悄离开诏狱,向玄夜卫北司跑去。
深山之中,石崇的残骑渐渐恢复元气。他派人联络各地旧部,收拢散兵游勇,兵力日渐壮大。同时,他不断派人潜入京城,与徐靖保持联络,收集京营的布防信息,等待最佳的起兵时机。
“岳谦老匹夫,上次让你侥幸得胜,这次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石崇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加强训练,务必在半月之内,做好起兵的准备。徐靖在城内接应,我们一鼓作气,拿下京城,生擒萧桓!”
副将躬身领命:“属下遵令!只是,岳谦在边境布置了不少兵力,我们起兵后,恐怕会遭到阻拦。”
石崇冷笑道:“岳谦虽勇,却不懂谋略。我们可以声东击西,先派一支小队佯攻边境,吸引岳谦的注意力,主力则趁机直奔京城,与徐靖汇合。到时候,京城内乱,岳谦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一场新的叛乱,正在深山之中悄然酝酿,而京城的帝王,却仍被蒙在鼓里。
徐靖收到石崇的密信后,立刻开始行动。他一边加快对谢渊的审讯,制造紧张气氛,吸引秦飞和周铁的注意力;一边暗中联络京营中的旧部,策反部分将领,为石崇的起兵做准备。
同时,他按照与石崇的约定,在京城内散布谣言,称谢渊的同党即将劫狱,以此为借口,调动诏狱的兵力,加强对西侧角门的控制,实则为接应石崇的骑兵做准备。
“大人,秦飞的人近日一直在监视我们的府邸,要不要做些手脚,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一名亲信问道。
徐靖冷笑一声:“不必。我们只需按计划行事,秦飞没有确凿证据,奈何不了我们。待石大人的骑兵入城,秦飞等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密切关注谢渊的动向,若他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必要时,可以提前动手,将他秘密处死,以绝后患。”
亲信躬身领命,退了下去。徐靖走到窗前,望着京城的夜色,眼中满是得意。他知道,再过不久,这座繁华的京城,便会成为他和石崇的囊中之物,而自己,也将成为大吴的新贵。
秦飞带着亲信,在京城内四处搜寻徐靖勾结石崇的证据,却屡屡受挫。徐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所有的联络痕迹都被他巧妙抹去,派去监视的人,也多次被误导,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没有证据,根本无法说服陛下,再拖下去,石崇就要起兵了!” 一名亲信焦急地说道。
秦飞沉声道:“我们不能放弃。徐靖再狡猾,也会留下破绽。我们分头行动,你带人去查徐靖近期的财务往来,我去诏狱附近打探,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秦飞一筹莫展之际,之前那位送血书的狱卒找到了他,将谢渊的血书递了过来。秦飞看着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个字都浸染着谢渊的鲜血与忠诚,心中满是悲愤与坚定。“谢大人,您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定会揭穿石崇和徐靖的阴谋,还您清白!”
秦飞知道,这封血书,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他立刻带着血书,再次前往御书房,无论如何,都要让萧桓看清真相。
秦飞带着血书,在御书房外等候了近一个时辰,才得以通报。此时,徐贤妃正陪着萧桓观赏新得的一幅《千里江山图》,气氛融洽。
“陛下,秦飞大人求见,说有紧急军情,还带来了谢渊的血书。” 内侍躬身禀报。
萧桓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徐贤妃立刻柔声说道:“陛下,秦大人连日来奔波查案,也是一片忠心,不如就让他进来吧,也好让他把话说清楚,免得心里积着疑虑。”
萧桓点了点头:“宣他进来。”
秦飞快步走入御书房,双手高举血书:“陛下,这是谢大人在狱中写下的血书,详细列举了石崇和徐靖的谋反罪行,恳请陛下过目!”
徐贤妃抢先一步,走到萧桓身边,轻声道:“陛下,谢渊身陷囹圄,自知罪无可赦,恐怕是故意伪造血书,诬陷忠良,妄图混淆视听,拖延时日啊。”
她转头看向秦飞,语气带着几分温婉的责备:“秦大人,您也是忠君之人,怎可轻易被一封来历不明的血书蒙蔽?兄长正在全力审讯谢渊,您这样贸然呈上所谓的‘罪证’,岂不是让他寒心?再说,石崇已成丧家之犬,兄长手握诏狱大权,怎会冒着灭族的风险与他勾结?”
秦飞急道:“陛下,这血书绝非伪造!谢大人在狱中受尽酷刑,仍坚守气节,他绝不会凭空诬陷!徐靖借阅京营布防图,与石崇亲信私会,这些都是臣查到的实据!”
“秦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徐贤妃眼中泛起泪光,委屈地看向萧桓,“陛下,兄长一生谨慎,从未有过越矩之举。秦大人这样步步紧逼,莫非是与谢渊有所勾结,想要为他翻案?臣妾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没有确凿证据便随意诬陷大臣,会寒了满朝文武的心啊。”
她走到萧桓面前,屈膝跪下:“陛下,臣妾恳请您明察,不要让忠良蒙冤,也不要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您的信任。若是兄长真有过错,臣妾第一个恳请陛下严惩,可若是没有证据,还请陛下还他一个清白。”
萧桓看着跪在地上的徐贤妃,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秦飞,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他接过血书,草草扫了几眼,便扔在案上:“一派胡言!谢渊罪证确凿,还敢在此狡辩!秦飞,你再敢无凭无据诬陷徐靖,朕定不饶你!”
秦飞愣住了,他没想到,铁证在前,皇帝竟然依旧被徐妃迷惑。“陛下!您怎能如此糊涂!”
“放肆!” 萧桓怒喝一声,“来人,将秦飞拖下去,罚俸三月,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侍卫立刻上前,将秦飞强行拖了出去。御书房内,徐贤妃缓缓起身,擦拭掉眼角的 “泪水”,柔声道:“陛下息怒,莫要为这些琐事气坏了身子。”
萧桓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还是爱妃懂事,若不是你,朕险些被奸人误导。”
深夜,徐贤妃离去后,萧桓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内,案上的血书静静躺着,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他拿起血书,再次仔细翻阅,谢渊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赤诚,与徐靖呈递的 “罪证” 截然不同。
他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徐妃的话犹在耳畔,那些关于 “功高盖主” 的警示,那些关于 “忠良蒙冤” 的哭诉,似乎句句在理;可秦飞的急切,刘玄的劝谏,还有谢渊血书中的字字泣血,又让他无法彻底释怀。
“谢渊…… 你到底是忠是奸?” 萧桓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血书上 “臣心可昭日月” 五个字,心中满是困惑。他想起谢渊当年变卖祖产赎回自己的场景,想起他在野狐岭浴血奋战的身影,那些画面,与 “谋反” 二字格格不入。
可转瞬间,徐妃的话又在脑海中响起:“百姓只知谢公,不知陛下”,“权臣手握重兵,终究是江山隐患”。作为帝王,他最忌惮的,便是这种无法掌控的力量。谢渊的威望,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真正信任。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漫天繁星,心中的犹疑如同潮水般起伏。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眼前的证据,还是该坚守内心的猜忌;他更不知道,自己的犹豫,正在给潜伏的奸佞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大吴江山埋下致命的隐患。
诏狱中的谢渊,仍在静静等待;深山中的石崇,已磨刀霍霍;潜伏的徐靖,正加紧布置;而他这位帝王,却仍在权力的迷雾中徘徊不前。
大吴的江山,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叛乱的巨浪吞噬。而这一切的根源,皆源于帝王的猜忌与犹疑,源于奸佞的阴谋与算计。忠良的冤屈,何时才能昭雪?江山的危机,何时才能解除?没有人知道答案,唯有时间,能给出最终的裁决。
片尾
石崇在深山重整旗鼓,收拢残骑,联络旧部,做好了再次起兵的准备,京营虽在边境布防,却未能察觉其声东击西的真实意图;徐靖作为内应,继续潜伏,借帝王的信任掌控宫廷宿卫,暗中策反京营将领,加固诏狱西侧角门的控制,等待与石崇里应外合,其身份仍未暴露。
徐贤妃凭借高超的话术与帝王的宠爱,持续在萧桓面前抹黑谢渊、庇护徐靖,成功打压了秦飞等忠良,进一步巩固了自身势力;谢渊仍被关押在诏狱水牢中,身体日渐虚弱,却始终坚守气节,血书未能打动帝王,只能继续在黑暗中等待正义的降临。
秦飞因被诬陷而被罚俸闭门思过,无法再参与查案,只能暗中嘱托亲信继续追查徐靖的罪证;周铁失去秦飞的协助,清查石崇、徐靖党羽的工作进展愈发缓慢,屡屡遭到徐靖的阻挠;岳谦按照之前的密报加强了边境和京城的防守,却对石崇的真实动向一无所知。
中立派官员依旧明哲保身,对朝堂的暗流视而不见,甚至开始向徐靖靠拢;百姓们的生活看似平静,却不知一场新的叛乱即将爆发;萧桓仍在御书房徘徊犹豫,未能看清徐靖的真面目,对谢渊的猜忌愈发深重,大吴江山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这场由帝王心术引发的风波,因深山残叛未除、内应潜伏、后宫干政而愈发错综复杂。忠良仍困囹圄,奸佞未受惩处,大吴的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凶险,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随时可能席卷整个京城。
卷尾语
御书房的那声叹惜,终究在枕边风的吹拂下,化作了帝王的犹疑与纵容。萧桓以忠良为棋、以奸佞为刃的权力算计,不仅未能实现朝堂的平衡,反而养虎为患,让石崇遁入深山重整旗鼓,让徐靖以内应之身潜伏深宫,更让徐贤妃借宠干政,以柔媚话术巧妙惑君,将大吴江山推向了更深的危机。
谢渊自始至终都处于被动的境地,身陷诏狱,受尽酷刑,却始终静默坚守。他以血书明志,试图唤醒帝王的良知,却被徐妃的精妙话术轻易化解,连面呈圣听的机会都沦为徒劳。他的遭遇,是皇权**下忠良的集体悲歌,更是对帝王猜忌心的无情嘲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他的忠诚与坚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震撼人心。
石崇的深山蛰伏与徐靖的内应潜伏,如同两把悬在京城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他们利用帝王的猜忌,利用后宫的影响力,一步步编织着颠覆江山的阴谋。而朝堂之上,百官噤声,老臣力谏难回天,中立派明哲保身,这些都在无形中助长了奸佞的气焰,让叛乱的阴影愈发浓重。
徐贤妃的忽悠之术,堪称宫廷权术的极致。她深谙帝王心思,不直接指责,不刻意攀咬,而是以共情为切入点,用历史典故旁敲侧击,以 “贤良” 的伪装掩盖私利,将帝王的猜忌心无限放大,最终达到庇护兄长、打压忠良的目的。她的每一句话都看似为江山着想,实则步步为营,将帝王引入早已设好的陷阱,成为奸佞集团最隐蔽也最致命的棋子。
萧桓的犹疑,是这场危机的核心。他既想制衡权臣,又想掌控全局,却因猜忌心过重,被奸佞的阴谋所迷惑,错失了清除隐患的最佳时机。帝王的权力,本应是守护江山的利器,却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纵容奸佞、打压忠良的工具。他的犹豫,不仅害了谢渊,更将大吴的江山置于险境,最终可能沦为历史的笑柄。
如今,石崇磨刀霍霍,徐靖暗布迷局,京城危在旦夕。秦飞、岳谦、周铁等忠臣虽在奋力抗争,却因缺乏帝王的支持,举步维艰。这场由帝王心术引发的风波,早已超出了权力制衡的范畴,演变成了一场关乎江山社稷存亡的生死较量。
这段历史,终将成为大吴王朝的一道深刻伤疤。它警示后人:帝王的猜忌与犹疑,是江山的最大隐患;后宫干政与奸佞当道,是亡国的重要征兆;唯有信任忠良,远离奸佞,坚守正义,才能守护江山的稳固,实现长治久安。而谢渊的忠诚与坚守,也将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后世为官者的精神楷模,成为警示帝王的一面明镜。
大吴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忠良能否昭雪?奸佞能否伏法?江山能否保全?这些问题,都悬而未决。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当奸佞伏法的那一天,当忠良昭雪的那一天,大吴的江山,终将迎来新的曙光。而这段跌宕起伏的历史,也将永远被铭记,成为后人汲取教训、反思得失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