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升帐那日,气氛肃杀得能拧出水来。炮响三通,金鼓齐鸣,梁山诸将雁翅般排开,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屏息凝神——都知道,收拾王庆这草头天子的决战,到了。
“都听好了!”宋江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刮过骨头,“凡怂包软蛋临阵脱逃,凡军令当耳边风的,不必报我,现场剁了喂狗!”左右四十员旗牌官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分赴各营督阵。
调兵遣将的令旗翻飞。头号角响,全军整队;二号角起,战旗擎天;三声号炮炸裂,五色令旗直指敌阵!铁流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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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那边,排场也不小。伪都监刘以敬打头,上官义压阵,李雄、毕先两翼张开,后头跟着一串自封的尚书、将军,李助摇着鹅毛扇充军师。十几万贼兵盔明甲亮,倒也唬人。可惜帅旗下那位“楚王”,脸色有点发青——哨马早报,梁山的兵锋迫在眉睫了。
没羽箭张清和琼英两口子,带着三十轻骑旋风般掠过阵前,马蹄铃响得欢快,红缨子迎风飘,活像来踏青。贼军先锋刘以敬、上官义哪里忍得住?拍马就追。张清回马一枪,琼英画戟斜刺,四匹马搅作一团。十几回合过去,两口子虚晃一招,拨马便走!刘以敬正要猛追,旁边副将扯着嗓子嚎丧:“别追!那俩鞍后有石子袋!专砸人脸!”话音未落,龙门山后杀声震天——李逵、樊瑞领着五百步兵,如一群下山猛虎直扑出来!
王庆一看乐了:“都说宋江手下厉害,就这?”大旗一挥,全军压上!李逵、樊瑞这帮粗汉却滑溜得很,虚晃几招,拖着盾牌呼啦啦钻进山林,影都没了。
王庆正得意,南北两路烟尘骤起。南路杀出王英、孙新、张青,领着五千步骑;北路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同样五千精锐,清一色娘子军!这两股铁流撞上王庆左右两翼,刀光剑影刚搅热乎,“矮脚虎”和“一丈青”却齐齐带兵往东“败退”。
“追!给本王碾碎这群乌合之众!”王庆热血上头。追不到五里地,突然一声破锣响——刚才“溃逃”的李逵、樊瑞、项充、李衮,从树林子里又钻出来了!还带了鲁智深、武松、刘唐、焦挺四个煞星!五百步兵举着团牌短刀,嗷嗷叫着反冲回来!
上官义忙调两千步军堵截。鲁智深的禅杖和李逵的板斧刚碰了几下,梁山众人又呼啦啦“败退”入林。贼兵紧追不舍,李逵他们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李助的鹅毛扇啪嗒掉地:“大王!这是钓鱼计!快收兵布阵!”晚了。
震天动地的母炮轰鸣撕裂长空!四面八方,赤、青、白、皂、黄…各色战旗如潮水铺开!霹雳火秦明、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梁山五虎八骠,引着本部精锐,按九宫八卦死死锁住王庆大军!帅旗之下,宋江金鞍白马,锟铻剑斜指中天;左边吴用羽扇轻摇,右边公孙胜道袍飘飘。杀气凝成铁幕!
王庆在将台上,腿肚子开始转筋:“我的娘…难怪前头总输!这阵仗…是阎王爷开的兵铺吗?”
林冲一马当先,蛇矛直指王庆:“逆贼!跪下受死还能留个全尸!”贼将柳元、潘忠硬着头皮迎战。林冲这杆枪,五十回合杀得柳元汗流浃背。潘忠挥刀助战,林冲虎吼一声,蛇矛毒龙般钻透柳元咽喉!几乎同时,副将黄信一剑劈飞潘忠半个脑袋!贼军先锋眨眼报销,阵脚瞬间崩乱!
王庆“退兵”的尖叫被淹没在震天鼓声里。梁山军阵如活过来的巨蟒,赤吞黑,黑卷青,青绞白,死死缠住王庆大军。战场上成了绞肉机:刀破枪,枪绞牌,盾挡叉…须臾间尸积如山,血流漂杵。王庆魂飞魄散,丢下满地尸骸,带着残兵败将一头撞向南丰城,妄图龟缩。
刚喘口气,后军又传来噩耗——玉麒麟卢俊义领着杨雄、石秀,一万精兵如尖刀般捅穿后阵!伪将段五被杨雄剁翻,丘翔被石秀捅穿!王庆心胆俱裂,正遇着剑术高手李助舞剑死战。卢俊义一时竟被剑光逼住。公孙胜在远处掐诀念咒,喝声“疾!”李助那把宝剑跟烫手似的,“当啷”掉地!卢俊义猿臂轻舒,老鹰抓小鸡般把李助活擒过来!
伪尚书、将军们被砍瓜切菜,唯独不见了王庆——这“楚王”见势不妙,带着几百心腹骑兵,趁乱撞出重围,一溜烟奔向长江边的云安城。沿途侍从不断“尿遁”、“拉稀”,跑到清江边时,堂堂“楚王”身边只剩三十几个丧家犬,饿得眼冒金星。眼前一派渔舟唱晚,炊烟袅袅。
“天不亡我!”王庆眼泪都快下来了,“快!叫船渡江!重重有赏!”
一条渔舟摇摇晃晃靠岸。船头渔汉赤红脸膛,铁针似的虬髯,声如洪钟:“有酒有肉?上船再说!”王庆被搀上船。那渔汉一手扶他,一手竹篙轻轻一点,船离岸丈余。岸上剩下的随从急得跳脚:“等等我们!”话音未落,渔汉巨灵神掌一把揪住王庆前襟,狠狠惯在船板上!摇橹的汉子也扑过来,三两下捆成粽子!晒网船上跳出几十条汉子,岸上那三十多个可怜虫眨眼全被摁倒!
红脸渔汉哈哈大笑,声震江面:“爷爷行不更名,混江龙李俊!奉宋江哥哥将令,专在此等候‘楚王’大驾!”原来李俊水军早破了云安,料定王庆必走水路,扮作渔夫守株待兔。王庆瘫在船板上,望着江天,万念俱灰。半生造反,称孤道寡,最后栽在渔网里。
南丰帅府,正焦灼搜寻王庆的宋江,见李俊押着五花大绑的伪楚王进来,喜得击掌大笑!待李俊引降将胡俊上前,细说智取云安经过,宋江亲手给胡俊斟酒:“胡将军大功!”胡俊躬身一笑,眼底闪着精明光:“蒙先锋不弃,东川、安德二城,小人有一计,或可不费一兵一矢…”
帅府烛火摇曳,映着胡俊压低声音的侧脸。城外江水呜咽,王庆的皇帝梦,连同他仓惶渡江的狼狈身影,彻底沉入了清江冰冷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