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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玉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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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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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微弱臭氧混合气味。国家地质研究院,代号“玄武”的深层地下实验室,巨大的真空密封观察室内,沈默正透过厚厚的铅化玻璃,凝视着悬浮在中央的物件——他那枚曾吸噬活物的墨玉玉佩。

玉佩被三束极细的激光精准托举,悬浮在绝对无尘的真空环境里,缓慢自转。幽暗的墨色,像凝固了亘古宇宙最深沉的秘密,又似一只沉睡的魔眼。几台高精度传感器阵列如同沉默的卫兵,将无形的触角伸向它,贪婪地捕捉着任何一丝能量逸散、温度变化或引力场的细微涟漪。空气里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是这绝对寂静中唯一的心跳。沈默站在观察窗前,脸色苍白如实验室的墙壁,双手插在兜里,指节却隔着布料深深掐进掌心。每一次细微的数据波动,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他的神经末梢上。

陈海博士,这个领域内的泰山北斗,此刻却像个第一次进入糖果店的孩子,围着中央控制台兴奋地踱步。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镜片后的双眼却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手指在悬浮光屏上飞快地划动、点选,调出一串串瀑布般流淌的复杂数据流。

“看这里,沈先生!”陈博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指着光屏上一条剧烈波动的能量曲线,像在展示稀世珍宝,“峰值!不可思议的峰值!就在昨天下午3点47分,捕捉到一次短暂的类伽马射线爆发!强度虽然衰减得极快,但能级……完全超出了常规矿物衰变的范畴!还有这里,”他手指划过另一组数据,“微弱的引力畸变读数,虽然仪器几乎无法分辨,但模式……和某些理论模型高度吻合!这绝非凡物!它内部……蕴藏着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惊叹号,都像重锤砸在沈默心上。蕴藏规则?这玉佩吞噬的是生命,是活生生的血肉!那诡异的、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规则!胃里一阵翻滚,实验室恒定的低温似乎也无法阻止冷汗沿着沈默的脊椎滑落。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数据上移开,重新投向观察室中央那缓缓旋转的墨玉。它依旧沉静,幽深,像一个无底的旋涡,要将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希望都吸进去。沈默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感,那墨色深处,仿佛蛰伏着无数被吞噬灵魂无声的哀嚎。

“它……安静得可怕。”沈默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安静?”陈博士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刺耳,“沈先生,这才是最迷人的地方!它的‘安静’,是能量高度内聚的表现!是规则稳固的表征!这恰恰证明了它的非凡本质!我们正在触摸的,很可能是改写物理学、甚至改写我们对宇宙认知的钥匙!想想看,如果能解析它维持这种极端稳定状态的机制……”

陈博士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对“钥匙”的无限憧憬。沈默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改写认知?该写什么?改写生命如何被它无情吞噬、消化、成为它冰冷力量一部分的认知吗?他猛地闭上眼,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玉佩紧贴掌心,冰冷的触感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贪婪地吮吸。还有那只被玉佩覆盖的蜘蛛,瞬间失去所有生气,干瘪得如同风化千年的标本。那是“钥匙”?那分明是通往地狱深渊的门扉!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嗒”一声,像是精密钟表内部某个微小齿轮错位的声音,在控制台密集的嗡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沈默和陈博士却同时捕捉到了这异响。

两人瞬间屏息,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观察室内。

那枚悬浮的墨玉,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不是平移,不是旋转轨迹的改变。就是一次突兀的、违反所有物理定律的、原地垂直向上的“跳动”。如同一个被无形手指轻轻弹起的石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控制台那令人安心的嗡鸣依旧,仪器指示灯平稳地闪烁着绿光。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惊悸,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沈默的心脏。他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瞳孔因瞬间的惊骇而放大。

“刚才……它是不是……”沈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

陈博士的反应更快。他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专注和一丝被冒犯的严厉。“仪器读数!”他厉声命令道,手指在光屏上快得带出了残影,调出玉佩周围空间的重力梯度、电磁场、激光定位校准等所有实时监控数据。

“重力梯度稳定,无异常扰动!”

“电磁场基线平稳,无干扰信号!”

“激光定位校准点……偏移0.0003微米!在误差阈值内!可能是地面沉降或设备热胀冷缩导致!”一个年轻研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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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差?”陈博士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过光屏上瀑布般的数据流,“不对……感觉不对……”他猛地抬头,再次死死盯住观察室内的玉佩。那墨玉依旧悬浮着,缓慢自转,仿佛刚才那违反常理的一跳只是两人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地打在它光滑的表面上,墨色沉凝依旧,深不见底。

但沈默知道,那不是幻觉。玉佩跳动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贴身存放的那一小块玉髓残片(源自第三章那场意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像是遥远的呼应,又像是濒死的抽搐。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余波。

“启动冗余监控阵列!把采样精度调到最高!我要每一个纳米尺度的变化!”陈博士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绝不允许任何超出掌控的“误差”挑战他的领域。

冗余的传感器阵列被激活,更密集的扫描光束交织成网,将墨玉笼罩其中。数据流瞬间变得更加庞大复杂,在光屏上奔涌不息。实验室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先前那种狂热的探索感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紧张所取代。

沈默靠在冰冷的观察窗上,玻璃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肤。他望着那枚在无数精密仪器“注视”下依旧沉静的墨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它就像一个高明的猎手,在无数猎枪的瞄准下,轻蔑地打了个盹儿,无声地宣告着:你们的规则,对我无效。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监测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控制台前的陈博士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再踱步,像一尊石像般矗立,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数个光屏间快速切换,试图从海量数据中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异常。年轻的研究员们大气不敢出,只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沈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金属窗框,留下浅浅的印痕。他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块墨玉上,仿佛要穿透那层深沉的墨色,看清里面究竟囚禁着什么。

突然!

“嘀——嘀嘀嘀——!”

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实验室的寂静!不是那种宣告重大事故的、震耳欲聋的长鸣,而是某种精密检测极限被突破时发出的、带着点神经质的短促蜂鸣。

“温度!核心温度异常!”负责热感监控的研究员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愕而变了调。

陈博士和沈默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对应的光屏。

只见代表玉佩核心温度的那条原本近乎一条直线的绿色曲线,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上拉扯,猛地蹿升!速度之快,让代表刻度的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模糊一片!

“不可能!真空绝热环境!激光能量输入恒定!没有任何外部热源!”陈博士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读数多少?传感器是不是故障?!”

“核心点温度……三……三百……不!五百摄氏度!还在飙升!八百!一千二!两千!”研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报出的数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两千摄氏度!足以熔化绝大多数金属的温度!就在那小小的玉佩内部,凭空产生!

“形态!快看形态!”另一个研究员指着高倍显微投影屏尖叫起来。

光屏上,高倍放大的玉佩表面影像正发生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变化。那原本温润如羊脂、坚硬致密的玉质,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如同清澈的墨水被滴入了牛奶,一种病态的、令人不安的灰白色泽,正从玉佩内部深处,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迅速侵蚀着那深邃的墨色。那灰白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质感,像陈年的骨灰,又像失去生命力的岩石。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这灰白蔓延的同时,玉佩光滑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这些裂纹并非静止,而是在灰白物质的扩张下,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生长、蔓延、交织!它们发出极其细微、却密集得让人牙酸的“噼啪”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层在瞬间炸裂!

“结构强度读数断崖式下跌!密度……密度在异常波动!”又一个声音加入这混乱的交响。

观察室内,那枚悬浮的玉佩,正在上演一场触目惊心的死亡之舞。深邃的墨色被狰狞的灰白吞噬,光滑的表面被蛛网般的裂痕爬满。它像一个被无形火焰从内部灼烧的活物,在真空中无声地扭曲、崩解。每一次细微的“噼啪”声响起,都像一柄冰冷的小锤,敲在沈默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感。那玉佩每一次灰白的蔓延,都让他眼前闪过那只瞬间干瘪的蜘蛛,闪过掌心下那诡异的、吞噬生命的蠕动感。它在死去?还是……某种更恐怖的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不!停下!这不可能!!”陈博士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所有警报和惊呼。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疯狂地在悬浮光屏上操作、点选、拖动,试图强行干预激光阵列的输出参数,试图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物理手段去“稳定”那正在崩溃的样本。

“能量注入模式转换!尝试反相位能量场抵消内部异常升温!快!!”

“重力场微调!尝试稳定结构应力!”

“立刻启动超低温急冻程序!目标:玉佩核心!”

他的指令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研究员们手忙脚乱地执行着,手指在控制界面上带出一片虚影。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泥牛入海。

光屏上,代表玉佩核心温度的那条赤红色曲线,仅仅在超低温急冻程序启动的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向下凹点,随即又以更狂暴的姿态向上猛冲!三千摄氏度!代表结构完整性的读数直接跌穿了红色警戒线,归零!那蛛网般的裂纹在显微投影屏上已经密集到看不清玉体本身,整个玉佩表面仿佛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龟裂的死亡之壳!

“无效!所有措施无效!”

“博士!能量场无法锁定!目标内部……内部像是个黑洞!能量被瞬间吞噬!”

“超低温……核心点温度没有变化!反而……反而在吸收冷量?!”

绝望的汇报声此起彼伏。

陈博士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双手撑在控制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他那张因常年伏案研究而显得睿智儒雅的脸,此刻因极度的震惊、困惑和一种信仰崩塌般的痛苦而扭曲。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观察室内那枚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毁灭的玉佩。他赖以理解世界的基石——那些精密的物理定律,那些严谨的数学模型——在这诡异的崩溃面前,脆弱得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被一个浪头彻底冲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孩子般的不解和茫然,“熵增……能量守恒……物质结构……一切都失效了……它……它在嘲笑我们……嘲笑我们的所有认知……”

他的眼神从茫然逐渐转向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

“数据!都是这些该死的数据在撒谎!是你们!是你们这些机器!是你们这些冰冷的程序!在愚弄我!”他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双手如同铁爪,猛地抓住悬浮在面前的一个数据光屏!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伴随着虚拟屏幕被强行撕裂、扭曲、爆出无数乱码的影像!破碎的光影映照着他狰狞变形的脸。他还不满足,转身扑向旁边堆放着厚厚研究资料和打印图谱的物理台,双臂猛地一扫!

“哗啦啦——!”

纸张如雪片般疯狂飞起!写满复杂公式的稿纸,打印着玉佩高清扫描图的铜版纸,记录着前期观测数据的记录本……所有凝聚着他心血、代表着人类理性探索成果的纸张,被他狂暴地扫落在地!白色的纸页在空中无助地翻飞、飘散,像一场为这诡异崩解举行的、绝望的葬礼。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幻觉!!”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脚狠狠踹在坚固的合金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实验室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纸张飘落的簌簌声,以及那依旧在无情“噼啪”作响的玉佩崩裂声。

沈默站在一旁,浑身冰冷,如同置身于一场最荒诞、最恐怖的噩梦中。他看着这位科学巨擘在瞬间崩溃、疯狂,比看到玉佩变异本身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寒意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观察室里那场无声的死亡仪式走向终点。

玉佩表面的灰白色泽已彻底取代了曾经的墨黑,那是一种毫无生命力的、尘埃般的死灰。蛛网般的裂痕布满了每一寸表面,密密麻麻,如同被亿万次敲打过。玉佩的形状似乎都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处出现了细微的模糊和融化感。

就在陈博士一脚踹在控制台上发出巨响的瞬间——

“啪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清晰地穿透了厚厚的铅化玻璃,传入了沈默和陈博士的耳中!

观察室内,那枚悬浮的玉佩,在激光束的托举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崩碎了!

不是爆炸,不是裂成几块。而是如同一个内部早已被蛀空的琉璃盏,在外力轻触下,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灰白色的……粉末!

墨色,那曾经深邃如夜、带着无尽诡异力量的墨色,在崩碎的那一刻,如同被风吹散的最后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团缓缓弥散的、毫无光泽的灰白尘埃,在激光束的照射下,如同死寂宇宙中漂浮的冰冷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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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彻底停滞了。

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陈博士的疯狂咆哮也戛然而止。他维持着踹台的姿势,僵在原地,充血的眼睛空洞地瞪着观察室中央那团正在缓慢沉降的灰白尘埃。脸上所有的表情——愤怒、疯狂、痛苦、困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茫然的空白。仿佛灵魂也在玉佩崩碎的那一刻,被抽离了身体。

整个“玄武”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还在徒劳地发出低沉的呜咽。

沈默的心脏,在玉佩彻底化为齑粉的刹那,似乎也跟着停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失落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枚玉佩,曾是他噩梦的源头,是缠绕他生命的诅咒,是他恐惧与憎恶的具象。可当它真的在眼前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时,一种更深的、无法填补的空洞感攫住了他。仿佛支撑他世界运转的某个隐秘的轴心,也随之轰然断裂。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衣物,紧紧按住了胸口。那里,贴身存放着的那一小块冰冷的玉髓残片(第三章的遗留),此刻竟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灼热感!像一粒烧红的余烬,隔着皮肤烫了他一下!

这异样的感觉瞬间刺穿了沈默的麻木。他猛地转头,视线越过崩溃的陈博士,死死盯住观察室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应急取样的细小通道口。

在那里,一小撮极其微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灰白色粉末,正静静地散落在通道口边缘的金属收集槽里。它们是玉佩崩碎时,被真空系统瞬间的负压气流,意外吸入采样通道的残骸。

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沈默。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步一步,僵硬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那个小小的通道口。他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依旧石化在原地的陈博士。

他蹲下身,无视了那些昂贵的、此刻却形同虚设的防护设备。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捻起了收集槽边缘那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粉末的触感异常细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度?并非金属的冰冷,也不是岩石的粗粝,更像某种生物燃烧后残留的灰烬。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粉末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穿过的尖锐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沈默的脑海深处炸响!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经中枢,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穿透力和冰冷感,震得他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狂跳!

更诡异的是,几乎同时,他指腹捻着的那一小撮玉屑,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灼人的高热!那温度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集中,仿佛那不是尘埃,而是刚从炼钢炉里溅出的铁水星子!

“嘶……”沈默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本能地想要甩开。但就在这剧痛和脑中嗡鸣交织的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通过这灼热的粉末和那穿透灵魂的嗡鸣,建立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链接。他“感觉”到了!不是看到,不是听到,而是一种超越感官的“感知”——在那蓬正在观察室中央缓缓沉降的、由玉佩崩碎而成的主尘埃云中,有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活物般的……“点”!它们在灰白的死寂中,以某种无法理解的规律,极其微弱地、顽强地……脉动着!

这感知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指尖的灼热感也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错觉。脑中的嗡鸣声也迅速退去,留下尖锐的余痛。

沈默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沾染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粉末,皮肤微微有些发红,却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刚才那灼热,那嗡鸣,那瞬间的“感知”……是真实的?还是过度紧张下的神经错乱?

“啊……啊……”身后传来陈博士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

沈默霍然回头。

只见陈博士终于从那极度的空白中挣扎出来。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脸上是混合着巨大痛苦和彻底虚脱的表情。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观察室里那团正在真空环境下缓缓弥散的死亡尘埃,又茫然地扫过地上散落一地的、被他亲手撕毁的研究资料。

“我的……毕生……”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泣血般的重量,“……毁了……全毁了……哈……哈哈……”他发出一串比哭还难听的笑声,身体晃了晃,像一棵被彻底蛀空了的老树,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砰!”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博士!”

“快!医疗队!紧急状况!”

沉寂的实验室瞬间被惊醒,刺耳的警报声再次拉响,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起来。研究员们惊慌失措地扑向倒地的陈博士,手忙脚乱地进行急救。

混乱,噪音,红光,奔跑的人影……这一切喧嚣,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沈默的世界之外。他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指停留在离地几厘米的空中,指尖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粉末,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折射出一点妖异的光。

刚才指尖那短暂的、几乎要烧穿皮肉的灼热感,无比真实地烙印在神经末梢上。那穿透灵魂的冰冷嗡鸣,还在耳蜗深处隐隐回响。而尘埃云中那些“点”的脉动感……虽然模糊,却挥之不去。

玉佩化作了尘埃。

博士倒下了。

实验室一片混乱。

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沾染了玉屑的指尖,凑到眼前。那点灰白,死寂,平凡得如同任何一块石头磨成的粉。

可他知道。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冰冷的粉末,在应急灯诡异的红光下,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余温。他慢慢收拢手指,将那点微不足道的灰白,紧紧攥在了掌心。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顺着掌心劳宫穴的位置,极其诡异地向上蔓延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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