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除了乎浑邪士兵的尸体,还有不下二十个穿着宪兵制服的囚犯。
也就是说,进来三十号人,就剩下包括单提兰和米风在内的十个。
他们有的在夺枪时被射杀,有的在混战中被流弹击中,有的和敌人同归于尽。
幸存下来的囚犯们,大多浑身浴血,眼神中还残留着搏杀后的凶狠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喘着粗气,默默地从敌人尸体上扒下武器,或者扶起受伤的同伴。
010静静地矗立在几具伏兵尸体旁,它的一条机械臂关节处冒着淡淡的黑烟,装甲上布满了新的弹痕和凹坑,转轮机枪的枪管通红。
它默默地卸下最后的弹链,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多克带着人从被轰得坑坑洼洼的闸门小门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
他快步走到米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提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似乎在刚刚的打斗中被扯脱臼了。
但他没管这些,而是用乎浑邪语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囚犯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扒战甲!找重武器!弹药!把所有能用的都给老子搜刮干净!手脚麻利点!弄完收集到前面来!等长官分配!”
他的吼声惊醒了幸存者。
囚犯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粗暴地扒下阵亡乎浑邪士兵身上那相对精良的战甲,不管型号是否匹配,扒不下来的,直接上刀,肢解。
他们搜寻着火箭筒、机枪、成箱的弹药,眼神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和对生存的贪婪。
最终,这个小营区内的战利品以及尸体都被清点完毕,据点里一共五十多个人,相当一部分是010打死的,更多是他们自己人互相开枪,还有被囚犯群殴致死的。
米风看着这群衣衫褴褛、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此刻正疯狂武装自己的亡命之徒,看着他们身上那五花八门、沾满血污的乎浑邪战甲,看着单提兰忍着痛指挥若定的侧脸,看着010沉默地伫立在硝烟中。
这支用鲜血和谎言浇灌出来的“刑徒军”,终于在这一刻,褪去了最初的孱弱与迷茫,露出了属于野兽的獠牙。
代价沉重,但米风知道,他们真正能战斗了。
他松开紧握的起爆器,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下一步,该去找那个武器库,把这獠牙磨得更锋利些了。
清点完人数,这支由囚犯、秦军和钢铁组成的队伍只剩下了五十来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和疲惫。
但不同以往的是,那些原本衣衫褴褛的囚犯,此刻大多套上了缴获来的乎浑邪战甲,虽然型号混杂、布满血污,却总算有了些士兵的模样。
十多名秦军士兵连同“武卒”和010也补充了弹药。
时间已近晚上九点。连番激战和紧绷的神经让米风几乎到了极限,双眼布满血丝,视野都有些模糊。
010通过共享的战场信息流确认了秦军总攻将在午夜发动,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人性化”提醒:
“少校,距离总攻发起尚有四小时三十二分。建议您进行最低限度的生理恢复。”
米风疲惫地点点头,从昨夜潜入敌后至今,他未曾合眼。
他强撑着抽出一名秦军卫生员和两名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囚犯,组成临时的医疗队,利用据点里那个小型医疗站的物资处理伤员。
随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走向一个充当营房的集装箱,随便找了张铺着脏污毯子的行军床,一头栽倒下去,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另一边,单提兰靠着一个弹药箱坐下,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咬紧牙关,右手抓住自己脱臼的左臂,眼神一狠,猛地发力向上一托。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脱臼的胳膊被他硬生生按回了原位!
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但他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愣是没喊出声。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多克的眼里。
他和米风一样,心中早就盘旋着同一个疑问:
单提兰的身手、应变和那股子狠劲,绝非普通囚犯能有。
他一定当过兵,或者经历过严酷的训练。那么,一个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锒铛入狱,被判死罪,在这暗无天日的燕山监狱里腐烂?
多克拿起一袋未开封的纯净水,走向单提兰。
他摘下自己战甲的头盔,露出同样疲惫但带着探究神情的脸。
“来,喝点水。”多克用乎浑邪语说道,将水袋递过去。
单提兰也不客气,道了声谢,粗暴地用牙齿撕开包装,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没等多克想好怎么开口套话,单提兰却先说话了,而且用的是异常流利、略带一点东欧罗巴口音的花旗语:
“要是能喝到汽水就好了,这白水没滋没味。”
多克一愣,随即苦笑:
“谁不想呢?我还想来罐冰可乐呢。”他顺势在旁边的弹药箱坐下,拉近距离,“花旗语这么溜,还上过学?听着口音,在花旗待过?”
单提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容,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残存的傲气:
“克里姆林国立,高能物理。”
“克里姆林国立?!”多克双眼瞬间睁大,那点疲惫被震惊取代。
作为前花旗军官,他太清楚这个名字的分量了——艾达帝国的学术圣殿,全球理论物理学的巅峰之一!
那地方出来的,都是真正的学界精英。
他难以置信地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眼神狠厉、胳膊上还带着新鲜淤青的汉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象牙塔里气质儒雅、满腹经纶的物理学家联系起来。
他印象里的学者,应该是像花旗国家实验室的奥本海默博士那样,举止沉稳,带着知识赋予的、内敛的傲慢。
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不太像一个“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