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天撑着床头坐起时，腕间被一团温热的软毛缠住。
苏璃月的狐尾裹着他的手，毛绒绒的触感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抬头便撞进她泛红的眼尾，那点水色在晨光里晃了晃，终究没掉下来——这只千年狐妖总爱把情绪藏在冷硬的壳子里，此刻却连耳尖都泛着粉。
"三天了。"萧无锋的破锣嗓子从门口炸响，酒坛"哐当"砸在地上，"老子守得眼皮子直打架，就怕你跟上次似的又烧得人事不省。"他抱着酒葫芦灌了口，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刀疤跟着一跳，"不过看你现在这精神头......"
"血冥渊。"林问天突然开口。
他松开苏璃月的手，指尖按在胸口——那里有团隐晦的灼痛，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心脏轻轻扯动。
弑神剑在剑鞘里发出嗡鸣，震动透过腰间的剑穗传到掌心，"大阵没断。"
南宫魅影不知何时走到窗边，青玉令在她掌心泛着幽光。
她垂眸时泪痣落进阴影里，再抬眼时血瞳虽已褪去，眼底却仍有暗潮翻涌："我昨夜试过用魔教禁术感应，血祭阵的根基扎在冥渊最深处，上次摧毁的不过是表面。"她指尖摩挲着玉令纹路，"它在......吸灵气。"
苏璃月的狐尾突然收紧，林问天腕骨被勒得发疼。
她仰头时耳尖的银环轻晃："我让族里的斥候去探过，冥渊上空的云三天没散，今早开始打雷了。"她声音发哑，"像......要劈出个窟窿。"
"走。"林问天翻身下床，弑神剑离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眉骨棱角分明。
他抓起案上的玄铁剑穗系在腕间——那是萧无锋去年用家族残兵熔铸的，"现在。"
四人御剑时，风里的腥气越来越重。
林问天在前，能清晰听见身后三柄剑的破空声：萧无锋的玄铁重剑带着闷响，苏璃月的青玉梭擦过云层时会漏下几点荧光，南宫魅影的血魂幡则裹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等他们看清血冥渊时，连萧无锋都骂出了声。
整片天空像被泼了墨，乌云翻涌着凝成漩涡，雷电在其中交织成网，每道雷蛇劈下都能炸碎半座山。
下方的血祭大阵彻底显形了——原本被摧毁的祭坛重新生长出暗红石砖，每块砖缝里都渗着黑血，无数半透明的魂魄被吸进阵眼，发出尖锐的哭嚎。
"哈哈哈哈！"
笑声震得云层裂开缝隙。
林问天抬头，便见一道百丈高的身影从雷网中踏下，赤发如血，双眼是两个旋转的黑洞，每道皱纹里都爬着冤魂。
那是血煞魔尊，可又不全是——林问天看见他胸口嵌着块碎玉，正是前世青鸾宗大长老的本命玉牌。
"我的好徒儿。"魔尊开口时，声音里混着大长老的沙哑和另一种阴恻恻的尖啸，"你以为杀了分魂就能断我？
这具身体里可还留着你前世的逆鳞碎片！"他抬手压下，掌心翻涌的黑雾瞬间撕裂大地，林问天脚下的山峰"咔嚓"裂开，碎石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璃月！"林问天反手拽住她的手腕，银蓝光纹从他皮肤下窜出，在四人周围凝成光罩。
碎石砸在光罩上弹开，他看见苏璃月咬着唇结印，指尖渗出的绿血滴在光罩上，毒雾立刻裹住光罩向外蔓延——这是她新创的"狐毒盾"，专门克血煞的阴毒。
"萧无锋！"林问天转头时，玄铁重剑已经带着破空声劈向魔尊脚踝。
那剑修涨红了脸，脖颈青筋暴起："老子等这天十年了！"剑刃砍在魔尊腿上溅出火星，却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废物。"魔尊屈指一弹，萧无锋像被巨锤砸中，整个人撞进旁边的山崖。
林问天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喉间一甜——逆鳞血脉在共鸣，他能清晰感知到萧无锋体内断裂的筋脉，"就凭你们......"
"够了。"林问天打断他。
他松开苏璃月的手，逆鳞纹路顺着手臂爬到眼角，银蓝光芒在他瞳孔里流转。
这是"逆鳞终战"，他最后一次使用这招——每一秒被拉长为十秒，代价是折损三十年阳寿，但此刻他不在乎。
时间突然变慢了。
魔尊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指尖的黑雾像凝固的墨汁。
林问天看见苏璃月在光罩里焦急地打手势，看见南宫魅影咬破指尖在青玉令上画符，看见萧无锋吐着血从山崖里爬出来，手还死死攥着剑柄。
他动了。
弑神剑化作一道银光，在魔尊胸口划出第一道伤口。
第二剑挑断他的左手筋，第三剑刺进他的咽喉——但这些都不够，林问天知道，真正的杀招在第十剑。
"问天！"南宫魅影的声音突然穿透慢境。
林问天转头，看见她举着青玉令冲向雷网，血魂幡在她身后展开，"天罚之门！
我引动了命运女神的契约！"
一道金光劈开乌云。
光明圣使踏着莲花降落，白衣胜雪，左手持净世莲华，右手结降魔印："林小友，我等你很久了。"她望向天空，莲花绽放的瞬间，云层里露出半张模糊的脸——命运女神，林问天在逆鳞记忆里见过的，"天罚，开。"
惊雷炸响。
林问天感觉有股力量顺着天灵盖灌进身体，三魂七魄在识海里共鸣，逆鳞纹路从皮肤下浮出来，在他背后凝成一条银蓝巨龙。
弑神剑震颤着脱离他的手，悬浮在半空吸收天雷，剑身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像被点燃的银河。
"天罚斩。"林问天低喝。
剑落。
血煞魔尊的惨叫刺破云霄。
他的身体从头顶开始崩碎，每一块碎肉都在发出不甘的嘶吼。
血祭大阵的红光瞬间熄灭，无数魂魄从阵眼里冲出来，跪在林问天脚下叩拜。
光明圣使的莲花化作光点融入他的眉心，命运女神的声音轻轻响起："轮回已尽，此生无憾。"
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
萧无锋踉跄着扑过来，把林问天的肩膀拍得生疼："他奶奶的，老子就知道你能行！"苏璃月的狐尾缠上他的腰，这次没再藏情绪，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骗子，说好了要陪我看狐族的雪......"
南宫魅影站在远处，望着彻底消散的血云轻笑。
她摸了摸眼尾的泪痣，青玉令在掌心凉得刺骨——刚才引动天罚时，她分明感觉到阵眼深处有团东西在震动，像被踩碎的虫卵，还留着最后一丝生机。
林问天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腕间的玄铁剑穗，那里还留着萧无锋的体温。
风里飘来苏璃月身上的沉水香，南宫魅影的血魂幡在不远处飘着，像面褪色的旗。
"这一世......"他轻声说，"我终于赢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突然震颤。
林问天皱眉低头，看见血祭大阵的核心处裂开道细缝，暗红光芒从缝里渗出来，带着若有若无的嘶吼——那是血煞魔尊的残魂，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握紧弑神剑，银蓝光芒重新亮起。
这一次，他不会再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