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绝这扑通的一声,让追风跳开,又窜过去嗅了嗅。
狼犬的鼻尖在男人的伤口处轻蹭,沾上一丝暗绿的毒液,又嫌弃地甩了甩头。
“别碰。”
符广拎着狼犬的后颈把它拽开,自己跟着蹲下身,两指撑开陆锦绝的眼皮看了看。
“瞳孔未散,死不了。”
苏雪衣则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装满毒蛇的麻袋,从药箱取出银针。
“师父,这蛇毒倒是个好样本。”
“可不是?”
符广咧嘴一笑,眼中有几分痛快,像是在帮苏雪衣报仇。
只见他掏出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从陆锦绝伤口处刮取毒液。
“有如此的好机会,倒是难得一见。”
两人当下就着一点点余晖研究起来,符广将毒液滴在银针上,看着针尖渐渐泛出诡异的颜色。
“这毒性,比预想的烈三分。”
“加当归还是黄连?”
苏雪衣则是已经碾好了药粉,指尖沾着些褐色粉末。
符广瞥了眼昏迷中的陆锦绝,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
“先试试新方子?横竖有现成的试药人。”
苏雪衣抿唇,到底还是往方子里多添了一味黄连,药粉混着晨露调成糊状,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心软了?”
符广注意到徒弟的神情,微微挑眉,故意将药糊抹得厚了些。
苏雪衣伸手摸了摸鼻尖,却没有开口回答,只将药糊仔细敷在陆锦绝伤口处。
昏迷中的男人,此时眉头微蹙,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哟,知道疼了。”
符广冷哼一声,幸灾乐祸地戳了戳伤口边缘。
“再等半个时辰,毒性就能解个七八分。”
直至天色彻底暗沉后,陆锦绝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他睁开眼,是躺在屋内的炕上,正对上苏雪衣专注的侧脸。
她正用银针挑着药膏,小心翼翼地补涂在他颈侧。
那指尖的温度,比残留的蛇毒还灼人……
“醒了?”
符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里晃着个青瓷瓶。
“算你命大,这新方子第一次用。”
陆锦绝轻咳一声,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仍像灌了铅般沉重。
他目光扫过屋内,就见追风正趴在他靴子上磨牙,苏雪衣的药箱敞着,里头排着七八个毒蛇胆。
“别乱动。”
苏雪衣按住了他的肩膀,神情漠然。
“毒素未清,胡乱动弹会让心肺麻痹的。”
如今,她的手掌有层薄茧,是常年采药磨出的。
陆锦绝突然想起三年前,这双手还只会执笔绣花。
他喉结滚了滚,又撇了一眼符广,是动了动嘴巴后,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符广冷哼一声,把药瓶往桌上一搁。
“陆大人当真是谢谢我徒弟心软,要我说,就该让你多躺两个时辰。”
说着话,他故意晃了晃手里那条蛇,蛇信几乎擦过陆锦绝鼻尖。
陆锦绝面色一白,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苏雪衣见状轻笑了一声,接过蛇塞回麻袋。
“师父别闹了。”
这天夜里,为保陆锦绝不会死掉,符广还是把人留下来睡了一夜,观察一晚。
而等到第二日日头渐高时,陆锦绝确认身子无误,他看着院里晾晒的蛇胆,哑声开口。
“明日我让人送些金银来,买药材。”
他此次赶来,原本是想将苏雪衣带走,可客观来说,眼下这一切于这女子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儿。
更何况,符广也能很好的护她周全……
“陆大人何时改行当善人了?”
对上符广的嗤笑,陆锦绝目光扫过苏雪衣破旧的袖口,没有言语。
他走时很安静,玄色衣摆掠过门槛,悄无声息。
追风追到门口吠了两声,又悻悻地趴回苏雪衣脚边。
而等到次日清晨,两个描金漆盒摆在院门口。
苏雪衣有些困惑的掀开盖子,就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金锭,底下压着张洒金笺。
“保全自身。”
“假惺惺。”
符广抓起个金锭掂了掂,眼中仍旧带着恨意。
苏雪衣则是把金锭倒进淘米水里挨个搓洗,而后蹲在井台边,开始处理蛇胆。
此时,突然听见追风狂吠,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见沈煜正黑着脸站在篱笆外,锦袍上还沾着晨露。
显然,这人是从陆锦绝那边得到消息了。
“这些腌臜事,也配你亲自动手?”
他看着苏雪衣利落的处理毒蛇,2盯着石板上的蛇尸,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苏雪衣也懒得起身,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
“殿下若嫌脏,门在那边。”
沈煜则是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刀刃上的蛇血蹭在他的指节上。
而他刚要开口,符广突然出来,甩来一把柚子叶,沾着露水的叶片糊在他脸上。
“驱驱晦气。”
只见符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坐在石椅上,翘着二郎腿。
“省得这血光啊,冲了贵人。”
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沈煜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放肆!”
苏雪衣也怕沈煜真的动气,她急忙拦住要起身的符广,转头对这人开口。
“殿下若无要事……”
“本宫是来帮忙的。”
沈煜突然的态度一转,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湿润,而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抓起条死蛇,却被滑腻的触感恶心得指尖发颤。
符广见状,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
“我说太子爷,蛇胆要这么取……”
说着话,他利落地划开蛇腹,暗绿胆汁落入碗中。
而不过多时,沈煜的锦袍已沾满血渍和泥浆,他却仍旧固执地站在苏雪衣身边递工具。
但大抵是因为疲惫,再加上抵抗和生疏,他在接一钩子的时候,被划破衣袖。
只听撕拉一声,长跑上的龙纹裂开道口子。
“够了,殿下请回吧。”
苏雪衣见状夺回药锄,而沈煜则是盯着她沾血的手指。
“你从前,连杀鸡都不敢看。”
“殿下说笑了。”
苏雪衣将蛇胆丢进瓷碗,嘴角勾起点点弧度。
“在监牢的时候,饿坏肚子都差点吃老鼠肉,更何况是我如今取蛇胆?”
这句话像把钝刀,扎得沈煜心口发闷。
他张了张嘴,伸手捏着发酸的后颈。
“得空时,我会再来。”